姣儿像看怪物一般地看着蒋赵氏:“哦哟哟,兰丫头呃,你婆婆喜欢这洋人哩。羞羞,羞羞!”
蒋赵氏:“呸,谁喜欢了?我的意思,喜欢听这洋人讲的故事,怎就喜欢他人了?”
众人又是一阵的笑。
梅子把手举在空中舞:“这个姿势,哦,还有,哈喽,又是啥来历呢?”
兰儿:“哦,‘哈喽’嗦,洋话,大体就是咱们打招呼,‘你好’的意思。娃娃们编得有首歌儿,专唱这洋人的,小妹我学给姐听哈。
西洋人,白皮肤,一头黄发乱蓬蓬,高高鼻梁像大蒜,
配着两个蓝眼珠。手心手背毛茸茸,叽哩咕噜话不通。
逢人便是三分笑,弯腰伸手喊哈喽。”
梅子双手捧腹,大笑起来。
“再有,大丫这身衣裳。”姣儿抻抻梅子的风衣,“大丫,你说,漂亮不漂亮?咹,你说,漂亮不漂亮?”
梅子翘了嘴角,直点头。
姣儿:“漂亮噻。你可知,这衣的来历?”
梅子摇头。
姣儿:“嘿嘿,实跟大丫说,这衣,有个名儿,风衣,法兰西女式风衣,便来自法兰西国。”
梅子站起来,一边原地转着圈儿,一边低头浑身上下的看,再抬头盯了姣儿:“法……法兰西……风衣?”
姣儿:“嘿嘿,法兰西风衣。信达专去重庆那地儿买的,漂亮,啧啧,漂亮!”
兰儿:“若再配上法兰西女帽,法兰西高跟鞋……呃,等等,大姐等等哈,小妹穿来给大姐看哈。”
内院女人们的谈笑充满了欢乐,外院男人们的谈话,却是一片的凝重。
大刀大炮叙过自贡之行,老爷子拈着胡须,沉吟道:“自贡这水,有些浑?。”
袁其隆:“可不咋的?这个穆彰明,凭着朝中重臣穆彰阿的关系,占了自贡盐监的位子,自是要谋些好处的。这个,咱理解。可独独地不给咱家盐引,便是去大盛余商号买吧,人家也独独地不卖咱,这就透着邪了噻。”
于平江:“大盛余,嘿嘿,大盛余,不就是明明的说,要盖过咱老于家么?这谐音的儿戏,蒙得谁去?”
老爷子转眼盯了袁其隆:“老伙计呀,你想想,咱是不是结上仇家了?”
袁其隆想想,摇摇头:“不会哟,不会哟。咱家商号做的正经的走商,既没强买强卖,又没抢人地盘儿,更没挤兑别家的做派,哪里来的得罪于人呢?”
老爷子抽口冷气:“咝,综观对方的作为,明明地断咱的盐引,明明的把咱往绝路上逼噻。若非仇家,说不起走噻。”
袁其隆:“分析是这么个分析。但要说仇家,嘿嘿,便是把我脑壳抠破了,也实实地不明,怎的就结下仇家了?”
于平江:“信儿也往这方面想过的,曾问江总管,再三地问江总管,可是富顺商号做得过了。但依江总管讲来,不曾有的,实实地不曾有的。”
老爷子:“江启元这人,没得开疆拓土的心,也没得开疆拓土的本事,但拿他守成,还是挺合适的。依我想来,若要老江去开罪别人,是断断的不会的。”
于平江:“我倒觉得,龙云辉那处,倒是关联得紧。”
老爷子沉思道:“龙云辉,富顺三义社袍哥舵爷,龙云辉,会是他?”
于平江:“父亲想呀,富顺商号派人盯紧了,咱一行人在自贡的出入,也派人盯紧了,这般的做法,断不是盐司的官儿能做的噻。偏偏,那盯梢之人,都汇在了‘天上人间’烟馆里,不是他还是谁?”
老爷子盯了袁其隆:“老龙那里,有无异常?”
袁其隆:“按着你的安排,我派人专送了信去的。据信差回报,没得啥异常呀。”
老爷子:“老龙的生意呢?哦,进货,咱家的货,老龙可是断了?”
袁其隆笑笑:“嘿嘿,除了咱家,还有谁供得那货?”
老爷子眨眨眼,点点头:“然也,然也。别的咱不敢说,但在这川西川南的地盘儿上,除了咱家,还真没第二家供得那货哈。嘿嘿,这老龙,若真是他躲在幕后捣鬼,却又图着个啥呢?”
袁其隆:“是噻。他断咱的盐引,咱便断他的货,孰轻孰重,老龙那么精明的家伙,该不会算不过这帐吧?”
田大刀:“哦,还有个情况哩。这龙舵爷有个侄儿,叫做刘光第的,现在朝中为官,掌着刑部大堂的主事。”
老爷子一脸的疑惑:“刘光第?刑部主事官?嗬嗬,这老龙,攀上大树啦?”
袁其隆:“一个穆彰阿,又牵涉进个刑部主事刘光第,哼哼,池子不大,却是乌龟王八啥都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