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栋才顿时喊叫起来:“这一定是夏家富听到风声,畏惧验尸,所以把罗谷雨的尸体盗走,移尸灭迹!”
在场的夏家富惊得目瞪口呆,其家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心里只有一个奇怪的念头:明明白白的死人就葬在这里,怎么尸体就没了呢?如果是富人家或许有随葬品可盗,而自家穷得叮当响,掘坟墓何用,盗窃尸体又是何意呢?
在坟地附近围观的群众都开始起哄,嚷嚷着“老爷把他们立刻拘押起来,严刑拷打,查出真相”!
于成龙淡定地说:“把罗谷雨去世前为之诊病的医生叫来,查问死因。”
医生说:“罗谷雨死前已经拉了两个月的痢疾,并没有什么中毒的症状。”
于成龙忽然发现夏家富的正妻叶氏正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于是询问病情,家人反映说已经三月有余。于成龙就暗自沉思:这么一个自身难保的人,还有闲心和能力给别人下毒吗?
于成龙越来越觉得蹊跷,他沉思片刻,悄悄地叫人将罗谷雨的母亲叶氏抬到隔壁房间问她:“夏栋才和堂弟的感情好吗?”
叶氏说:“好什么啊,罗谷雨死的那天我让他来看一眼他都没来,死后他也没来,只去过他大姨家一趟。”
于成龙将夏栋才大姨家的一个男孩叫来问:“罗谷雨死后,夏栋才跑到你大姨家去做什么?”
男孩说:“他就问罗谷雨埋葬的具体地点,我告诉他在山岗上。”
于成龙将所有的当事人带回歧亭之后,拍案厉声问夏栋才道:“你可知罪?!”
夏栋才装作一脸委屈和无辜的样子:“不知小的罪从何来?”
于成龙说:“所有证据都说明,你对罗谷雨的死亡原因并没有做过调查,却对他埋葬的地点调查得很清楚,既然你信誓旦旦说他是被毒杀的,就拿出证据来!”
夏栋才还在狡辩:“罗谷雨的尸体被人盗走,就是证据啊,证明夏家富心里有鬼,不敢让你作尸检。”
于成龙冷笑道:“我说你的‘罪’正在于此,分明是你盗走了罗谷雨的尸体,嫁祸给夏家富!”说着下令用夹棍刑讯。
夏栋才没挨几下,“哎哟哎哟”叫了几声就招供了说:“是我雇的人掘坟墓的。”
“尸体藏在哪里?”
“不知道。”
于成龙遂将夏栋才决杖三十后,叫来几个伶俐的衙役说:“你们马上去夏栋才投宿的鼓楼旅店,看看他住在哪个房间,如果里面有同住的人,立刻抓来!”
遵照于成龙的命令,几个衙役来到鼓楼旅店,把刚刚得到风声准备逃窜的东山讼棍夏长顺拿下。于成龙也不跟他辩论,给他纸笔,让他写下供词,夏长顺一写就露了馅儿。他的字迹与夏栋才最初提交的状纸上的字迹,完全相同。
夏长顺只好承认,盗尸一事他也有份参与,但令于成龙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在夏长顺的背后还有“高人”指点,系老讼师高好运策划奇计,偷尸移埋境外,但具体埋在哪里,只有高好运才知道。
于成龙赶紧让人把高好运抓了来,一见面才发现,高好运老奸巨猾,坚决不承认参与了盗尸之事,“我冤枉啊,冤枉,那夏栋才和夏长顺此前与自己有宿怨,这一次把自己攀咬出来是借机陷害,请青天老爷明鉴”。
于成龙干脆让他们三人在公堂之上对质,夏长顺见高好运一推二赖三假装不知,不禁也生了气,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我三人在鼓楼共商此举,你说盗走尸体运到邻县埋葬,有四个好处:说什么一来可以逃避检验;二来邻县不受这里管辖;三者找不到尸体;四是等夏家富受尽酷刑,奄奄一息之时,咱们上门以撤诉为条件,勒索他们家一大笔钱,料他们家也不敢不从……你找人把尸体挖走,重新埋葬之后,还跟我们一起喝酒,痛饮之余,你说自己的这一奇计‘神不知鬼不觉,虽包龙图复生,不能审出情伪’,现在事情败露了,你想一个人脱罪,让我们两个承担所有的惩罚吗?”
尽管如此,高好运没有留下一页纸、一个字作为证据,所以不肯认罪。
于成龙没有灰心,他想,高好运是个老讼棍,阴险狡诈,既然策划了整个案件,一定会反复核对每个细节,所以在夏栋才告官前一定和他及夏长顺进行过多次“预演”,不可能毫无线索。因此他暂停审讯,秘密提审夏长顺,摸清家底,都搞清楚了,第二天重新开堂审理,开庭的第一件事请请高好运出场,于成龙质问他:“既然昨天你说你和夏长顺、夏栋才有宿怨,为什么还在鼓楼旅店和他们一起吃饭睡觉?”
高好运心里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了,不慌不忙地回答:“都是乡里乡亲的难免碰到一起,只是偶尔一次罢了……”
于成龙说:“偶尔一次?怎么有人看到你们一连几天都在一起吃喝呢?”
高好运顿时方寸大乱:“城里饭馆太少,每次都碰上罢了……”
于成龙冷笑道:“那你们住在同一户人家也是碰上的吗?”
高好运正在支吾其辞的时候,城中一个名叫毛广进的人已经早早地被传唤来,他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证明说:“我作证三人在鼓楼同宿三夜,丝毫不差。”
“同谋主使!”
原来,高好运与夏家富是亲戚,因为变卖田地的事情有过仇怨,听说罗谷雨病死了,便与夏长顺、夏栋才策划了这么一起诬告。高好运招供,罗谷雨的尸体被他雇人挖走后,运到罗田天堂寨下一处名叫“乱石岗”的山岗上,挖了个两米深的坑掩埋,上面放一块两人才能移动的大石头。
于成龙马上安排手下,知会罗田县令,派兵到天堂寨“乱石岗”,找到那块石头,果然找到尸体。然后让仵作尸检,浑身上下都没有发现一星半点儿中毒的迹象。
冤情被彻底洗清,夏家富流着泪对高好运说:“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什么大的仇怨,因为田地的事情,你扬言要让我破家荡产,我以为你就是喝多了开开玩笑,没想到竟然动真格的,这又何苦呢?”
高好运面如死灰,一声叹息。
于成龙下令,将夏栋才、夏长顺、高好运三人各打一百大板,然后枷号四乡,游街示众,另外制作木牌一方,在上面写上他们三人的劣迹,命令向四乡八畈传播,以警示乡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