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在莫尔罧找到你想找的人了吗?”刘音在里屋压低了声音向梁启航问道,这个在梁启航内心盘绕了数十载的秘密,他只告诉过自己的外甥女,显然刘音也一直帮他好好的保守着。
“见到了哦。”梁启航微笑着说。
“那她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就像你英语书里的这个金头发女孩一样。”说话间的梁启航眼里闪着温柔的光。
“舅舅你好厉害啊!居然认识这么漂亮的外国女孩。”刘音看向他的脸庞欢悦了起来,这是久违了的表情,梁启航百感交集。
“那你这次回来了,以后还能再见到她吗?你会想她吗?”
梁启航垂下了双眼思考了一会儿,继而抬起头对刘音说:“就算以后再也无法相见,只要曾经互相信任过那就值得了。”
说罢,这两人都沉默了。
信任啊……这对刘音来说是一个略感陌生的词汇。
一天傍晚,刘音在教室的阅读角饶有兴致地看着《飞碟探索》那是她最喜欢的课外读物。教室的窗外,暗红色的晚霞徘徊在低空,宛若快承受不住自身的重压要掉下来倾覆这片科研基地一般,亦如刘音前几日的的心情。即便饿的前胸贴后背,她却不准备太早回家,刘音又回想起了那晚父亲与舅舅在饭桌上的对话。
“这孩子干什么都不专心?一点没有我当年学习的劲头。”刘剑岼皱着眉头看向刘音,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姐夫,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孩子讲究的是要快乐的童年,如果音音实在不想补习的话,就别难为她了。”
“我们在这里不是长久的,她迟早还得回到社会的大环境中去。我当老师我知道的,现在的升学竞争很残酷的。他们这一代人再不吃点苦、用点功,那就是垮掉的一代啊!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说是不是?”
梁启航捧场般的点了点头。
“启航,你这样,星期六日都过来吃饭。你负责辅导她的外语,我负责辅导她的文理科,我们双管齐下。我还不信了,这成绩还提不上去!”刘剑岼高声说道,表面像是上说给梁启航听,其实是为了震慑刘音,想让她更加发愤图强的学习。
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是刘音从记事起父亲口中对自己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因为自己的学习成绩不上不下可没少挨父亲的打。
他对人对事都很严格,虽然不像别人的父亲爱抽烟、打牌之类的。但为人死板,他除了工作就是摆弄那些在荒郊野地寻来的古怪石头,为它们拍照,写观察日记,甚至起了雅兴还会为其吟诗作对。梁英弦和刘音都觉得这些石头才是他的亲生骨肉。
那天夜晚在里屋复习功课的刘音斜对着父亲坐着,她偷偷的看到父亲在练字薄上反复写下了一行话:谁说女子不如男,我自戎装沙场边。
刘音是懂得这句话的含义的,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开始厌恶自身了。而始作俑者就是身边这个人,她心里不禁迸发出一个念头:如果他每天都不在家该多好啊!
等看完了《飞碟探索》,天也完全黑了下来。实在忍受不了饥饿的刘音想去基地的食堂看看还有没有残羹剩饭。
来到食堂的窗口时,负责炊事的战士们早已没了身影,她只好无奈的转身准备回去。就在回过头时,刘音猛的发现对面墙角的地方站着一个枯瘦的黑影,在惨白的灯光下这个黑影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你要吓死我吗!”刘音瞪圆了眼睛像一只小兔子,一脸惊魂未定的她用手不停地扶按着胸口。她认识眼前这个行径古怪的人,是附近的拾荒者,他看上去应该跟自己同龄,或许还要稍大一点,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骨瘦嶙峋。
也不知道这个拾荒男孩是怎么穿越重重防卫的站点岗来到103厂里的。
起初来到这里时被驻地战士们发现后将他四肢离地的抬了出去,可后来他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进来,目的就是为了捡食堂里的剩饭吃。
久而久之基地里的战士也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吃饱了,他就会懂事的离开。
刘音见他全身脏兮兮的,但却用干净的塑料袋捧着几个白净的包子,不断往自己跟前送。这会儿她也不害怕了,虽然是个来路不明的小孩,但与他对视时刘音能感受到他的眼神纯净,没有什么坏心思。
她从袋子中拿了一个包子一口放进了嘴里,拾荒男孩见状心满意足的笑了。刘音还来不及对他说声谢谢,男孩就转身离开了,消失在那戈壁滩无边无沿的黑夜之中。
当刘音回到了家,却不见父亲刘剑岼的身影。“妈,我爸呢?”
“他今天下午说基地要开研讨会就不回家吃饭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老师讲题拖堂了,回来的路上太饿了,去食堂吃过了才回来的。”
“哪个科的老师啊?”
刘音快步走进了里屋坐在书桌前拿出了一堆课本,佯装预习课文的样子,见母亲不再问话,才慢慢松懈下来。
她看到书桌上父亲的练字薄又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句,刘音本不想徒增烦恼,却还是架不住好奇心拿了起来,她看到父亲的练字薄,整整一页上写满了同一句话:
如果我的五感都不再是自己的了,那是否应该自我了结?
这是什么意思?刘音感到很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