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了京口市的大街小巷,街上人头攒动,饭店、烧烤大排档里服务员迎来送往着客人。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小铺子门侧写着‘斋食’的小饭店里,老板一手托着腮半靠在桌子上,望着店门口发着呆。
终于,一个人朝着小饭店走了过来,发呆的老板马上迎了上去,“陈哥,您来了,您看您吃点什么,我马上给您做,我……”。小老板的话还没说完,叫陈哥的肥胖男人就打断了他的话,“小王啊,我不是来吃饭的。你也知道,我无肉不欢,你这店看不见半点荤腥,我也吃不惯。”男人板着脸说道“我是来问一下这店铺你还要不要再经营下去,如果不想经营了,那你尽快搬走。你看,今天都十五了,你如果走,这半个月租金我也不问你要了,如果要继续开,今天把租金给交了。”
得,债主房东来了。
饭店老板有点手足无措了,有点答不上来,按照合同,租金三个月一交。因为位置不好,租金便宜,他这个店刚开始还请了个服务员来帮忙,只是小饭店鲜有人问津,更不用说什么回头客了。于是,在饭店开业的第二个月他就把来帮忙的服务员给辞退了,老板、厨师、服务员都是自己了。到这个月已经是第四个月了,房东见他迟迟不交租金,已经来催过好几次了。这是来给下最后通牒了。
房东见他不说话,便又说道:“我说句你不爱听的,看你这店也没继续开下去的必要了,今天晚上收拾一下你自己的东西,明天我带人来看这间房子。说实话哈,小王。我这间房子别人有租来当库房的,有租来住宿的,我是真没见过有人租来开饭店的。我也不想被人说我坑你,听我一句劝,这年头挣钱不容易,我看你这又累又不挣钱的,何必呢!”
饭店老板见房东的语气不可置疑,只得陪笑道:“这几个月麻烦陈哥了,我今天收拾行李,明天一早搬。”房东听他这么说说了句:“那我明天就来收房子了。”也不做停留,说了该说的话就走了,走的时候小王还听到他说了句:“不是人人都能当老板的,这年头年轻人就是眼高手低,就知道拿着爹妈给的钱瞎霍霍。”
看着房东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小店老板叹了气,自语到:“总算是熬到十五了。”
城市的灯火彻夜不灭,小饭店‘食斋’因为地段比较偏,所以周围亮着的灯不多,店虽然关了起来,但透过简陋装修的缝隙仍可以看见小饭店里影影绰绰的光亮。只见白天拘束的老板现在却身着道家行衣,敬五斋设坛,手中道铃时时作响,口中默念真经……大半个小时过去了,法事快要结束时,老板却眉头皱了一下,但却按下心中悸动,待做完法事,撤坛收器,除尘扫屋。正准备换了身上的行衣,却听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不知是哪位道友在此施食炼度,超度生方?”见门内没有及时回应又道:“我是武当派第十五代俗家弟子,道号师义,本名林殊义。按照三清门规,在下本不该叨扰,只是有急事需要道友帮忙,所以也顾不得这些虚礼了,还请道友开门相见。”
按照道门不成文的规矩,一派开坛,另一派中间是不得打扰的,这有一较高下的意思。而道门作为出世的门派,都严禁门内弟子私下寻衅滋事,这样一来是为了不违背三清教义,也免得引起不同门派之间互起龃龉。二来道家之人都自称三清门人,天地人神鬼,都有所敬;这样突然打扰乃是心无所敬,若非道家弟子,自然无可厚非;若为道家弟子,说是触犯门规也不为过,是会被同门鄙夷的。听到门外人声音有些急促,又自报师承来历,王老板便打开了店门。入眼的是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一身名牌的西装把他本就英俊的脸衬出了几分英气。王老板虽然开了门,但却没让开身,意思很明显:这么大半夜的,你一陌生的‘道友’到我这小店里干啥?还犯了忌讳,看你这穿着,肯定不是来我这店吃饭的。
他这店平时都是一些衣着简朴的老人,或者是一些为了省钱来店,不管啥,吃饱了就成那种。来的这人明显不在此列,王老板简单行了一道家之礼,直截了当的说了三个字:“什么事?”
林殊义见对方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回了一稽首,忙道:“我最近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我自己所学有限,所以……”王老板打断他警惕的问道:“那你如何找到的我?”
看见对方疑问,林殊义解释道:“这位道友你有所不知,我所长乃是占卜批卦、预测吉凶。本来我是想回武当请同门帮忙的,只是这一去一回我怕不一定来的及,所以就卜了一卦,按卦象上看逢凶化吉,利在南方。我便没有舍近求远,你也知道我的师门,出家弟子不一定愿意入世,所以就往南方寻了过来,正好发现你这边元炁波动,就找了过来,从这大门缝隙里看见你正在做法事,便在门外等候。”
听了林殊义的解释,王老板这才让开身,让林殊义进店了。进店后林殊义道:“刚才匆忙,还未请教道友师承?”
“上清派王逸。”
“有礼了,王师兄”林殊义稽首道:“敢问王师兄可是上清派内门弟子?”
林殊义之所以这么问是他可不像王逸对别派所知有限,林殊义入世都好几年了,接触到的各派道门之人也多,自然对各派的一些传闻多少有些了解。上清派又称茅山派,本来是一个极为低调的门派,门内主修丹法和科仪,本来是鲜少有人知道的一个门派。而当今之所以大家都称上清派为符箓派乃是因为有不少江湖散修和一些不显的道门支流,他们或是活动在上清派附近,或是追宗述祖和上清派有些渊源。这些人多是入世之人,品性良莠不齐,本领或高或低,他们对外也自称出自上清派。大家为了区别这些人和真正的上清派,就称原本的上清派弟子为内门弟子或者是嫡传弟子,而对另外这些人则称为上清外围弟子或者野茅山。两者虽然都称上清派,但是所学所长不同,所以林殊义有此一问。
“上清嫡传!”
王逸虽然没了刚才那副拒人千里的表情,但说的仍是不多,仍是因为刚才林殊义的无理心有介怀。
“说说吧!”
王逸虽然不善交谈,但是人很聪明。王逸的这样说有两层意思,第一层就是意思就是让他说说事情,第二层意思就是虽说天下道门是一家,但对于林殊义这个俗家的入世弟子来说,他来请他这个别派弟子帮忙,是一种有辱师门的行径,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请别派弟子来插手的。自己和来人并非同派同门,并不清楚对方跟脚。对方解决不了的事,自己未必有能力解决的了。若是事情办砸了,被人看轻了事小,被传出去那就是自己有辱师门了。
听到对方自承是上清嫡传,林殊义松了口气道:“有位居士家中不宁,我看他印堂阴云笼罩,三火摇摆不定,卜了一卦也显示大凶,我怀疑这位居士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王师兄是上清嫡传,最擅科仪,还请王师兄设坛做法,既引渡亡灵往生,也还那家居士一家平安。”
王逸听了林殊义的话,略一沉吟道:“我虽然是上清嫡传,但还是得去那位居士家看看,你也知道这种事情事关人命,不好妄自推测的。”
“多谢师兄,那明天我来接师兄”见王逸答应帮忙,林殊义心里松了口气,赶快把话说死。他入世时间长了,道家的一些规矩印象也有些淡了,此番却是他坏了规矩,还好这人并未计较,心中之事放下后环顾了一下店内淡笑道:“师兄也是个妙人呀,明明是道门之人,却选在这三无之地开店,也不调弄风水,还在此处施食济灵。师兄你这不是在做生人的买卖,是在攒死人的功德呀!”
林殊义之前在门外出于习惯便看过附近的风水,所说的三无之地就是上不承天泽,下不接地脉,中不通人气。一般的公司选址,都会找人看看风水,这三者是必要的条件。而所谓的风水布局简单来说就是改变选址附近不利的因素,增强这三者中的一项或者多项,从而聚气引财。而施食济灵会让阴灵集聚,阴灵集聚自然增加一地的阴气,挤走一地的阳气。人为阴阳相聚之灵,极阴、极阳都会破坏人体内的平衡让人感到不适,没人愿意在个不舒服地方长待。王逸经营饭店又是个随缘的性格……
所以说,生意惨淡,是有原因的。
王逸见这自来熟的家伙调侃自己,缓缓道:“对,我这个不做生人生意的,还差点被人搅合了死人功德,马上要无家可归了,到时你搞不好就找不到我了,估计还得跋山涉水去武当求助师门了。”
说着还朝自己收拾好的行李努了努嘴。
被王逸呛了这么一句,林殊义也不生气,反而笑到:“我以为王师兄是惜字如金,不善言辞。现在看来也并不是嘛!王师兄还是很风趣幽默的嘛!”
缓解了一下尴尬,林殊义继续道:“王师兄若一时没有去处,可到我的住所先安顿下来,明日我们一起去哪位居士家看看。”
听到林殊义这么说,王逸不由的微微动容,这简直就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王逸也没多说,换了身衣服,拿着行李箱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回头见林殊义看着他,他理所应当的说了句:“林道友,烦请带路!”
林殊义摇头笑笑和王逸一起出了店门,关了小店,两人一起慢慢走出了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