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站长本来觉着田庄会在这件事上积极地表现表现,请他高抬贵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后他借坡下驴,把事情拦下来,给田庄个人情。田庄支部在对他表示感谢,当然这个感谢不能空对空,空口说空话是不行的;感谢怎么也是要有“礼”的。
这么大一片树林,“礼”是不能太轻的。
可是,现在的情势让他大失所望。
管事的书记见不到人影,两个副书记:一个是公事公办,一个是不就里表。
所以他一气之下决定了要公事公办。
李站长严肃地说:“今天来主要是看看现场,至于是要怎样处理,当着王书记的面,我把话说开了。我的态度是首先是从工作出发,在工作方面,咱就要抛开私人情面;公是公,私是私。当然,我会在职权范围内让咱村的领导……直接说吧,保证我不犯错误,我会帮着咱们说话的。回去后我就把实际情况写个报告,一份交镇党委,一份交市林业局。事情就这样吧。启亮书记,咱回去吧!”
“李站,慢点,这么急呀?中午在这里吃吧,田庄不留管区留。”王启亮忙拦着李站长。
陈宗贵说:“事情已经定下了,领导已经说清楚了。我还有事,就失陪了。”
“表叔,别走,还有事。说说今天中午的饭呀。李站长来咱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吃顿饭吧?”王启亮站起来。
“吃饭的事好说,我今天真有事,改日我单独请你和李站长吃饭。再说,今天请李站长,这不让李站长为难吗?改日,改日。”
陈宗贵笑笑,摆摆手走了。
街头上站着一堆人,七嘴八舌的在议论东河杀树的事。
“那么一大片树全杀了,田庄村就留下那么点家底。”
“卖了钱多数装到自家腰包里。”
“不是说杀树卖钱是为了建敬老院吗?”
“那么大的树林,卖多少钱谁有数?他们说多少是多少。”
“不是说上面派人来调查了,要处理的,随便杀树是犯法的。”
“犯什么法有老书记顶着,是他主张要卖树的,听说是他亲自到市里去审批的。”
“想不到宗贵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以前都说他大公无私。”
“以前是以前,时代变了,人也会变的。现在都合伙啦,一条船上的!”
“他最不该把那棵老榆树给杀了,那是我们田庄的根啊,多少辈子的纪念啊。”
“这就叫钱迷心窍啦!”
“老榆树都杀啦,这帮败家子以后什么都能干出来!”
“折腾不净,他们是不能进老茔的。”
陈宗贵没有勇气走近街头的人群:但是,人群里的议论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这些话就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觉着大家误会他了,又觉着大家说的是实情。
开始他在内心里为自己辩解,后来内心里也在自我谴责。
他真想加入到人群里去跟大家一起痛骂,发泄出内心的怨气与愤怒。
但是没有勇气这么做,只能远远地站着听别人议论评说,又怕被人发现。
陈宗贵现在不想见人,怕跟别人打招呼,更怕别人问杀树的事;于是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