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衣摆小手渐渐松开,宗廷低头,小崽崽呼吸平稳,已陷入沉睡。
他动作很轻地书放下,景年放在被子外小手,收到被子里去。
俯,亲了亲崽崽额头。
“乖宝,晚安。”
或许是跟哥哥起睡睡得香,景年晚上都没做梦,睡得特别沉。
第二天早上,宗廷起早锻炼,没有吵醒睡得跟小猪仔样年宝,轻手轻脚换好衣服,洗簌完去晨跑。
等他跑了圈回来,却看见停在院子里车,顿觉不对劲,加快脚步往家里走。
这是爷爷车,他跟几个老朋友起去个度假型疗养院了,原定计划会待个月左右。
这才不到十天,爷爷就回来了。
倒不是不能提前回来,但是那家疗养院离家有段距离,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吃完早饭收拾下,安安稳稳开车回来,正好赶上午饭。
这么早回来,怕不是还走了夜路。
他走进屋,宗生和宗夫人都起来了,老爷子坐在客厅沙上,打理得整整齐齐白,散下来缕。
老人神情怔怔,失魂落魄样子,让宗廷瞬间意识到,他强大到无所不能爷爷,真老了。
“怎么了?”他走过去,轻声问父亲。
宗恒没说话,宗夫人叹了口气,小声跟儿子解释:“你齐爷爷昨晚去世了。”
齐爷爷也是个华侨,还是宗老爷子当年留学时候同学,那会儿他们关系就好,后来也直是关系很好朋友。
宗恒跟齐家儿子起长大,也是关系很不错朋友,几十年过去了,两家已可以称之为世交。
齐老生突然去世,对宗老爷子又是个打击。
这些年,他送走了大儿子,送走了妻子,盼了辈子妹妹,只盼来了死讯。
现在几十年老朋友也走了,老生时间缓不过劲儿来。
宗夫人担心地说:“爸爸已坐了好会儿了。”
都没有反应,她和宗恒叫他,他也不应声。
宗恒走上前,喊了两声“爷爷”,宗老爷子还是呆愣愣。
宗恒皱眉,跟宗廷说:“去年宝带来。”
老爷子疼家里小娃娃,阿廷寄宿,这些年反没有年宝跟老爷子处时间多。
宗廷立刻上楼,景年哄醒了,刚睡醒小家伙儿还懵懵懂懂,不愿意起床,抱着哥哥撒娇:“今天不上学,哥哥,再睡会儿。”
宗廷说:“乖宝,齐爷爷昨晚去世了,爷爷很难过,你去哄哄他好不好?”
景年下子清醒了,宗家跟齐家关系好,他跟着宗老爷子,也没少见齐家人,尤是齐老生,那是个和蔼爱笑老人,总是劝景年多吃饭,说小孩子多吃饭才能长高。
“齐爷爷去世了?”景年不敢信地反问:“我……我之前还见过他,他好好……”
宗廷也不知道具体愿意,但老人年纪大了,这种事怎么说准。
景年突然从他怀里钻出来,趿拉着拖鞋往外跑,宗廷拉住他:“急什么。”
“我去看看舅公,舅公定很伤心。”崽崽拧着小眉头,很担心地模样。
舅公跟齐爷爷关系那么好,他们还约好起回国,说看看祖国现在样子,可是齐爷爷走了,只剩下舅公个人了。
宗廷拿了件外套给他穿上,景年迫不及待往下跑,跑到客厅里,看见神情落魄老人,小崽崽眼圈下子红了,再开口时,声音里已含了哭腔:“舅公。”
宗老生没有答应,景年跑到他前,抓着他手,又喊了句:“舅公,舅公你看看我,我是年宝呀,舅公你别不理我。”
他好害怕,爸爸不见之后,有段时间妈妈也是这样,常个人坐着呆,他叫她,好几声她才会答应,后来妈妈也不见了。
喊着喊着,景年已哭了起来,更咽着:“舅公,你说话呀,我害怕。”
“年宝啊……”老人缓慢地抬头,看见哭得满脸泪小崽崽,像是突然醒了。
“年宝,不哭啊,谁欺负你了,跟舅公说,舅公给你出气。”老人声音里透着疲惫,却还在安慰自己孩子。
“没有谁欺负我。”景年吸了吸鼻子,坐到宗老生边:“舅公,你是难过,你哭吧,姐姐说,难过时候可以哭,不丢脸。”
宗老生『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笑容,他也想哭啊,可是撑了辈子,好像忘记怎么哭了。
大儿子夭折时候,妻子差点儿哭晕过去,他能跟着起哭吗?只能强撑着处理大儿子后世,还照顾生病妻子。
后来妻子去世,他像被剜了心,夜夜疼得睡不着觉,却无人可以讲。
孩子们失去了母亲,他失去了妻子,都是伤心人,无人可分担。
再后来,孩子们带来小妹消息,他宁愿她还在未知地方平静生活着,也不想听到是她死讯。
哭吗?已不知道该怎么哭了。
如今,几十年老伙计也走了,在他前走,前秒还在跟他说笑,突然就捂着胸口倒下去了。
宗老生想,或许他离这天也不远了。
“舅公……”
“年宝啊,舅公不知道怎么哭了。”老人苦笑着说。
景年鼻子酸,怎么会连哭都不会呢?那是藏了多少委屈啊!
“舅公,我替你哭……”
他呜呜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喊:“舅公,你不难过了,我哭完了,你就不伤心了。”
他是真难过,难过齐爷爷离去,难过舅公这么多年悲伤无从泄。
小孩子情绪释放直白却真挚,看着哭得惨兮兮小崽崽,宗老生心苦闷,好像真随着小家伙儿眼泪流走了些。
生老病死,人之常态。
他老了,迟早会有那天,但下孩子们,会健健康康,茁壮长。
“年宝,不哭了,当心眼睛疼,舅公不难过了。”
宗老爷子给景年擦眼泪,可是眼泪越擦越多,老生无奈道:“乖宝,哭多了嗓子疼,舅公心疼了。”
景年抽噎着说:“可……可是……我停……停不住……”
宗老生:“……”
这下是真不难过了。
他头疼地招呼大孙子:“阿廷,你来哄哄。”
宗廷走过来,熟练地崽抱起来,拍拍背,亲亲额头,哄了会儿,景年终于止住哭声,就是时间没办法完停住,小子在宗廷怀里,时不时抽噎下。
“小哭包。”
见爷爷被劝好了,年宝也不哭了,宗廷说:“我带年宝上去洗脸。”
“去吧。”宗恒摆摆手,宗老生也说:“好好哄哄,给他喂点儿水,哭多了伤嗓子。”
老人还担心崽崽哭坏嗓子呢。
宗廷带着景年上楼洗漱,宗老爷子起:“跟我去书房。”
宗恒立刻跟上,老爷子腿脚还好,走路也不用人搀扶,宗恒依旧小心跟在后,随时警惕着。
宗夫人叹了口气,去厨房筹备早餐了,老爷子爱吃餐,早饭食谱得调整下。
景年洗漱完,眼圈还有点儿红红,牵着哥哥手走出来,正好看见宗老生跟宗恒起从书房出来。
“舅公!”景年立刻松开哥哥手,跑到舅公边搀着他。
“唉,小宝。”宗老生跟姐姐样,喜欢给景年各种昵称,景年早就习惯了。
宗廷却敏锐地现,父亲皱着眉头,好像很愁样子。
两人刚才从书房出来,必然是爷爷说了什么。
“爸,怎么了?”他走过去,不动声『色』地问。
宗恒看了眼牵着年宝,好像已从悲伤走出来老父亲,想到他刚才那句:“我只是在通知你,并不是征求你意见”,就头痛不已。
“等会儿再说。”宗恒回道。
宗恒情绪管理做得很好,到饭桌上,已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了。
但宗廷知道,必然不是件简单事,否则不会让他爸愁那样。
只有无所知景年和宗夫人最轻松,他们都以为,宗老爷子能吃能喝,对着景年还能笑,应该已不再沉浸在悲伤难以自拔,已走出来了。
确实,老生是走出来了,就是走有点儿远。
“爷爷回国?现在?”
书房里,宗廷皱着眉,问出了不久前宗恒对着宗老爷子问出差不多意思问题。
“对。”宗恒捏了捏眉心,“你爷爷态度很坚决,没有转圜余地,他说不我们管他,他自己回去。”
实他也能理解父亲想法,他们这辈儿,在外漂泊大半辈子,很多人都心心念念回去。
有是想回去看看,有想落叶归根。
有回去了,又回来了,有因为种种原因不行。
比如他父亲,比如齐老生。
现在齐老生死得突然,少年离家,背井离乡,异国漂泊,临老,连回去看眼都没做到。
老爷子想回去不是两天了,只不过这次尤坚定了念头。
他们当然不能放老爷子个人回去,这不开玩笑嘛,多大年纪了。
可是宗老爷子也是这么想,他都多大年纪了,再不回去,就跟老齐样,只能让儿女捧着骨灰盒回去了。
“陪爷爷回去待段时间呢?”宗廷积极寻找解决问题办法。
宗家在华国有投资,但跟在海外产业没法比,现在重心也不在那边。
爷爷回去,家里自然得有人陪着,他父亲不行,总公司这边不能长期扔了不管。
“我跟学校请假吧,半个月应该可以。”宗廷沉『吟』片刻道。
他绩好,请半个月回家陪老人,并不会耽误功课。
“你不用『操』心,还有我和你姑姑们。”宗恒说:“况且,你表姐也在那边,她熟悉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