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杨红玉眼泪瞬间下来，她拉起母亲，站方锦绣面前，脸颊涨得通红，哭着说：“不起，真的不起，你怎么骂我打我都可以，我知道错，我知道我很坏，我明知道那支钢笔是你妈妈的遗物，甚至还想扔掉，我私，是我不起你……”

方锦绣让她哭得都懵，景年睁眼睛，呆呆地看着她。

原来姐姐的钢笔是她拿走的！她是坏人！

可是坏人哭得好惨……

她还道歉，那还是坏人吗？

钢笔？遗物？

原本以为事不关己的闻询目瞪口呆，他掏出口袋里的钢笔，愣愣地问：“是这支钢笔吗？”

杨红玉抽抽鼻子，说：“是。”

又跟方锦绣说：“我……我心里害怕，想钢笔扔，结果走路掉，被……被你男朋友的哥哥捡回，送保卫科。我我爸妈本来准备拿还给你，结果人家说让闻教授——就是他，他拿走……”

这姑娘是豁出，什么都说。

闻询脑子里嗡嗡的，什么意思？钢笔是眼前这姑娘的？还是她妈妈的遗物？

他地看着方锦绣，越看越觉得她眼熟，秀挺的鼻梁，唇形、下巴，似乎……似乎都能看己的影子，不过因为是个女孩儿，所以更柔细腻。

方锦绣没搭理他，跟杨红玉说：“我原谅你。”

事情总要一件一件解决，杨红玉她家人的道歉态度都很诚恳，方锦绣认为这件事可以过。

杨红玉一愣，就这么简单？

“你……你……”她想说：“你不骂我吗？不打我吗？”

可是一想，方锦绣好像也不是那种人。

她捂着脸，突然又哭起来，所以爸爸说的，她就应该一开始跟方锦绣解释清楚，钢笔还给她就好。

这么些年，她的挣扎内疚恐慌，折磨的都是她己。

杨父不好意思地说：“校……”

方锦绣微笑：“您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

“谢谢您，太谢谢。”杨家夫妻一叠声地道歉，这姑娘真是敞亮。

心里也分内疚不好意思，又压着哭个不停的杨红玉给她道歉。

他们也看出方锦绣还有事情要跟闻询说，识趣地告辞：“那我们先走。”

陆远峰帮忙送客，闻询捏着钢笔，赤红着眼睛，迫不及待地问：“你妈妈叫什么？”

方锦绣一脸平静，指指钢笔：“不是写吗？我妈妈叫张琳玉。”

闻询一个跨步走方锦绣面前，宗恒瞬间站起来，伸出手臂拦着他：“你做什么？”

“抱歉……抱歉，是我太激动，你妈妈呢？她……她现在在哪儿？”闻询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几乎要跳出来，琳玉还活着？琳玉还活着吗？

这个孩子？是……是他琳玉的女儿吗？

他不敢相信，又这么期盼着。

“舅舅，没事。”

方锦绣冲宗恒笑笑，又捏捏崽崽握得紧紧的小拳头，安抚家里小两个男人，闻询，瞬间冷脸：“您是以什么份，问我这些问题？”

“我……”闻询一下子被问住。

翘翘嘴角，方锦绣笑容嘲讽，朝闻询伸手：“能我妈妈的钢笔还给我吗？您不是已经听见，这是我妈妈的遗物。”

像兜头一盆冷水，闻询浇透心凉。

他以为琳玉死，结果意外得知她当年没死，狂喜还未收住，又得知她的死讯，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她……她是怎么……”闻询艰难地问，他说不出那个字。

方锦绣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情绪起落，心里没有丝毫波动。

她平静的叙述：“她怀个父不详的孩子，无人照顾被人鄙夷欺负，外公外婆世，她没有家，在牛棚里生下我，后来病死。”

分平淡的语气，很简短的描述，方锦绣甚至没有讲她跟舅舅舅妈们说的那些，那些年她母亲吃过的苦。

但就是这么一句话，像刀子一样『插』进闻询心脏，来回翻搅，让他痛不欲生。

他捂着胸口，发出一声嘶哑的哀鸣。

真可怜。

方锦绣轻轻地捂住景年的眼睛，这么可怜狼狈扭曲的姿态，不该让崽崽看见。

“你问我这么多问题，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方锦绣并没有放过他。

闻询喘口粗气，眼眶通红地看着她：“你……你想知道什么？”

这是他的女儿啊，他亲生的女儿，是他琳玉的孩子。

“你是我生父吗？哦，我是我妈妈跟她时处的象生的。”方锦绣问。

闻询毫不犹道：“是，我是，你……”

方锦绣打断他，继续问：“能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什么吗？我想我应该有权得知真相。”

闻询沉默片刻，『摸』脸，一五一当年发生在他的事情还原给女儿听。

闻询有个双胞胎弟弟，叫闻群，闻群比他晚出生，他们是双生子，但生下来的时候，他近五斤，双生弟弟有他一半重。

闻群小时候体弱多病，父母担心他夭折，他分心。

很多人都说，是因为他抢走弟弟的营养，才导致弟弟体差，他父母也这么觉得，从小就跟他说，你是哥哥，你要照顾弟弟。

闻询就听着这些话长，小时候也见很多弟弟打针吃『药』的场景，一家人都闻群当玻璃人护着。

护着护着，成习惯，长后闻群体养好，人也养废。

闻询小成绩优异，闻群从初起就成个小流氓混混，吃喝玩乐。

闻询管过，不敢狠管，就跟他管教闻彬彬有人护着一样，父母也都护着闻群，说他体不好，习不好也就不好吧，家里养的起他。

闻询高毕业，外地读，闻群初肄业在家啃老，整天无所事事，仗着一张俊脸还算有钱的家世勾搭小姑娘。

一般的女孩子，他能哄骗，那些条件好的，长得漂亮的，家世好的，他就顶着闻询的名字，骗人家说他是生，放假回来探亲。

这一骗就骗陈文琪，陈文琪家世好，心高气傲，觉得他长得俊还是个生，闻群那一张嘴又惯来会哄女孩子，就被他给骗手。

闻群心野，想当陈家的女婿，想哄陈文琪先怀孕。

他目的达成，陈文琪确实怀，但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他，闻群因为跟人打群架的时候，出人命，一伙人全都抓进。

闻群因为不是主犯，没有判死刑，闻家父母还没来得及悲痛，发现己怀孕又找不男朋友的陈文琪，惊慌失措地找闻家。

这才知道一个惊天噩耗，她眼优秀的男朋友，其实是个混混，真正优秀的是她男朋友的哥哥。

陈文琪恨死闻群，她这件事告诉父母，陈家当然也分愤怒。

未婚生子，这是丑事，孩子的父亲还是个罪犯，这事传出，他们家的脸就丢尽。

原本打算让陈文琪孩子打，但又担心这事让人知道，况且陈文琪谈恋爱，并没有瞒着小姐妹，她的朋友，很多都是院的孩子。

恰好闻询毕业回来，被父母『逼』着来处理弟弟的事，来跟陈家求情。

儿子进监狱，他们当然想要陈文琪肚子里的孩子。

闻询年纪虽轻，但处事沉稳有度，讲话有条有理，哪怕是低头道歉，风度都是极好的。

陈文琪看红眼，这个正牌的，比假冒的好一千倍一万倍。

她不打胎，她跟父母说，跟她处象的人叫闻询，她就要闻询！

陈家父母考虑过后，也觉得闻询很不错，况且，两人是双胞胎，长得一样，要闻询顶，他们都不说，这事儿就掩过。

他们跟闻家父母提出这个要求，起初闻家父母不愿意同意，这是小儿子的老婆孩子，怎么能给儿子呢？

但是陈家也说，不的话，就再告闻群一个□□罪，直接枪毙好。

闻家父母又觉得，儿子娶小儿子的老婆养他的孩子，也不是不。

可闻询不愿意，他有女朋友，这次回来，就是要跟父母说，他打算结婚。

婚前有很多要准备的，双方父母得见面，这些都得他爸妈出面。

闻家父母已经听他说过，都不同意，闻妈妈哭着说：“一个乡下的野丫头，有你弟弟的命重要？”

闻询没有被绕进，这两者本就不该放在一起比较。

甚至他觉得，陈家不会告弟弟□□罪，说句私的话，这种事女孩子名声伤害太。

可他父母不信，或者说，已经接受陈家提出来的要求，所以他再说什么，他们都不心不入耳。

后来他妈说，先结婚，等他弟弟从牢里出来，再离婚，他想怎么样怎么样，想娶那个乡下女人，她也不管。

闻询想，凭什么呢？凭什么琳玉要等他年，再嫁一个结过婚的男人呢？

没想，琳玉找过来。

他捂着脸，痛苦地说：“我不知道她那时候怀孩子……”

张琳玉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他跟陈文琪是一，她没有轻信，来问他，说相信他说的话。

闻询所有事都告诉她，跟她说他不会跟陈文琪结婚，请她给他一点儿时间，他会努处理好。

张琳玉笑笑，问他：“如果我想要你不再管这些事，跟我一起回，我们在那里生活，你愿意吗？”

闻询没有给她答案，他可以不管弟弟，不能不管父母。

可他的父母，也是弟弟的父母，这是个死结。

张琳玉走。

闻询本以为她回校，没想不久之后，得知她的死讯。

他崩溃、他懊悔，数次站在江边，恨不得也跳下。

他妈掐着己脖子，他爸甚至跪在他面前，说你想你弟弟也死吗？

闻询想，总得活一个。

他跟弟弟的女朋友结婚，成他们孩子的父亲。

这些往事，闻询从未跟任何人讲过，也不被允许讲出。

现在一字一句说给亲生女儿听，有种难以启齿的羞耻感。

方锦绣静静听完，不知不觉，已经满眼泪。

她想，她概能明白母亲的选择，闻询不肯跟她离开，结果已经注。

她留着钢笔，概是还怀念曾经干净美好的恋情。

女儿一字不提关于父亲的种种，心闻询，不无失望吧。

宗思华维持不住风度，用英文骂一句脏话，嘲讽道：“无能懦弱的男人。”

不能坚持原则，明知道错如何，偏偏选最不该选的一条路。

“不起。”闻询低头任骂。

他激动地看着女儿：“孩子，你……”

“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方锦绣擦干眼泪，再次打断他的话。

“你说，爸爸什么事都答应你！”闻询立刻表态。

方锦绣扯扯嘴角，像在笑，眼底淬着层冰：“请您就当不知道我的存在吧。”

闻询一愣：“……什么？”

方锦绣微笑着说：“很丢脸啊，如果被人知道这些事，我会被人嘲笑的，竟然有个这样的父亲，还有……跟我同岁的兄弟姐妹？我要怎么解释呢？我也不想管别的女人喊妈妈。”

不原谅，凭什么原谅，谁有资格原谅？

张琳玉或许可以，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闻询愣愣地看着她，像被捅一刀。

他的存在，会让他的孩子感羞辱吗？

“所以拜托您，看在我妈妈的份，她的钢笔还给我，然后让我的生活恢复平静，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