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让我过来的。”
在府里伺候了多年的那位老管事静静的走来,立在他的身后,犹豫再三,“她要我转告郎君……不用……再等了。”
“为何?”
“等不到了。”
老管事面露不忍,犹豫再三,终是开了口。
“为何!”
话音刚落,崔异猛地回过头来,墨玉似的眸子里写满了惊诧和挫败,“都已经说好了,为何却不作数了?难道,是阿渊那边有什么变故?”
是她拒绝了他的提亲?
是他流水有意,她落花无情?
“不是。她的双亲,已是欣然应允了这门亲事。只是……”
“只是什么?”
“她、她……流寇……屠村……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你说的是真的?”
“是……”
“是么?”
“生死有命,你……不必太过伤怀了。”
“我没有。”
崔异轻轻的摇了摇头,站在原地许久,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转身往爹娘所在的院落去了。
“你是得失心疯了么?就算再怎么对她不喜,我们也做不出屠村的大手笔。”
“你太高看她了。就凭她,也值得我们那般兴师动众的灭口?”
“什么?你让我们把人交出来?都烧成灰了,能上哪儿交去?”
“逆子,你竟还疑心是我们做的不成?”
“是!是我们做的!你能怎样?”
“呵,你若真舍不得她,那就拿我们的命给她抵债。”
只要你有本事,就拿去。
“你要去哪儿?快回来!”
“别拦着,就让他走!我倒要看看,没了家族的荫蔽,他究竟能走到哪儿去?”
他无比冷静的立在爹娘的面前,冷静的问出了几个问题。
然后,抛下不冷静的爹娘,自行冷静的离去。
从头到尾,他都保持着极度的冷静。
就连马不停蹄的来到那座小村庄,在遍地的焦尸和残骸中翻找时,他都是冷静的。
他没有找到她。
魏无羡生前的手稿、佩剑、鬼笛也尽然被世家分收,蓝忘机想要找到一点关于魏无羡的痕迹都没有,仿佛这个人从未来过这世上一样。
蓝忘机依旧一袭白衣整洁,抹额端正,可一双浅淡的眸子疲惫不堪,仔细看去,写尽了哀思。
他略微有些神情恍惚地走着,高处的伏魔殿依旧歪塌,死寂一片。蓝忘机疲惫地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心里那些因悲伤而翻涌的血脉冷静下来,忽然,他似乎感觉到一丝气息,蓝忘机猛然睁开眼,环顾了一周,盯住了一处山洞。
蓝忘机回到姑苏的时候,抱着一个牌位,还有。这个孩子在山洞里发着烧蜷成一团,要不是蓝忘机发现了他,估计是要晕死在山洞里了。蓝忘机认出了这个孩子,是那时魏婴带着的孩子。还好,终究是有些什么留给了他。蓝忘机带着孩子去了镇上,找了医馆调养了几日,小孩子终于退烧醒了过来。
可醒了之后的孩子似乎不认识他,也不记得任何事,大夫说这是烧到脑子,失了记忆。
也好,那些血腥的回忆,忘了就忘了吧。蓝忘机却心底有些怅然,这孩子也不记得他的羡哥哥了。
夜已经渐渐深了,到了休息时间,蓝忘机却未遵守躺下休息,而是拎着两坛天子笑走到了云深不知处的一面围墙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魏无羡的地方。
蓝忘机低头看了看挂在自己腿边的小孩子,困得不成样子,却见他出来了,也硬是抱着不放跟了出来。蓝忘机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手抱起孩子,飞上了围墙。
蓝家人是不喜酒的,规矩严谨的蓝忘机也从未对酒产生过兴趣。可魏无羡似乎很是爱酒,一身的洒脱不羁,嗜酒为乐。
“天子笑分你一坛,当没看见我,好不好?”
这个人就那样随意地站在围墙上,眉清目秀的,整个人笑眼弯弯,语调清亮地冲他笑道。蓝忘机抿了一口天子笑,醇香浓郁,入口丝滑,怪不得那个人如此喜欢。眼神有些迷蒙,蓝忘机似乎又看到了那天晚上的魏无羡,居高临下地笑着跟他调侃着,皎洁如雪的月光在他身后洒下,魏无羡的眉眼带笑,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