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斤散酒下肚,李三寿只觉得五脏六腑扭打成一团,哗地一下吐了一地,败下阵来。
醉眼惺忪的闫铁山,得意地哼笑一声。
待要伸手去扶李三寿,闫铁山却底盘不稳,栽在桌上呼呼睡了起来。
“切,水货。”
把肚子里的糟粕吐得干干净净,李三寿抬头瞅见鼾声震天的闫铁山,一脸鄙视。
正得意呢,李三寿又突然觉得地动山摇,光着屁股慢慢瘫倒在了地板上。
次日晌午闫铁山醒来,只觉全身酸痛。
恍惚间看到李三寿赤身裸体趴在地上,瞬间惊醒。
只见李三寿身下,淌着涓涓血流。
“三寿!”
把尸体翻过个来,只见李三寿七窍流血,死状极惨。
闫铁山大惊失色,只当还在做梦,揉揉眼睛仔细一看,这人却不是李三寿。
屁股一沉坐在地上,闫铁山抬眼却看见床上盘腿而坐的李三寿,正目光呆滞地盯着这具无名男尸。
“这特么,咋回事啊?”闫铁山忙问。
“我还想问你呢!
早上我被冻醒,摸到床上接着睡,睡醒就看到个这玩意,魂都给我吓出太阳系了。
这人穿的东华派的弟子服,应该是东华派的人,就是不知道昨晚发生了啥。”
看李三寿还在兀自沉思,焦急不安的闫铁山,口头禅脱口而出:
“进一步无期徒刑,退一步笑傲江湖。
兄弟,这要是有人报官咱俩就完犊子了,先跑为敬吧。”
“走为上策,没毛病。”
李三寿点点头深表赞同。
两人飞速收拾行囊,顺着窗户溜了下去。
不料刚落地,身前突然冒出四个东华派弟子,厉声说道:
“就是李三寿这败类杀了咱们师弟!”
四人不由分说,纷纷抽出长剑向两人砍来。
闫铁山把李三寿挡在身后,卸下长棍,随即和四人打了起来。
这东华派弟子的武功,着实是不太够看。
一顿招呼,闫铁山便把这几个弟子全部打晕过去。
“东华派人多的一批,咱们快跑!”
李三寿大吼一声,两人撒腿就跑。
慌不择路地跑了半天,腹中酒气挥发,两人均是觉得口渴难耐。
恰好瞅见路旁有个子期茶楼,二话不说便钻了进去。
这茶馆中,散坐着不少客人,大厅中间是个木板修成的小型戏台。
戏台上,几个艺伎正在弹奏名曲《栖霞落雁》。
还真有点古代版胡桃里音乐餐吧那意思。
且听这《栖霞落雁》:
先是似霞光晚照大雁横飞,云程万里、天际飞鸣,犹如侠士广阔心胸。
继而如群雁回翔,时明时暗、时陡时平,好似群雁在天际嬉戏,藏着江湖跌宕之意。
到了曲末,又是一副两雁互语,顾盼生情之意,宛转悠扬,似是两情惬意双栖双归。
一曲《栖霞落雁》奏罢,只见一女子起身上前。
身旁琴瑟和鸣,轻声唱起《画离弦》:
“君骑红花大马,妾身却在栖霞塔。起床梳妆凤钗插,独盼夫君早回家。那日君离去,我思落天涯。一杯烈酒,两壶浓茶,孤影独酌泪如蜡。”
这唱曲小女颇有姿色,声音又极其动听,两人竟是听得入了迷。
恰在此时,一个女子拿着碧玉长笛从二楼缓步走下。
嘎吱嘎吱的声音,引得李三寿斜眼瞄去。
这一瞄不要紧,瞄得李三寿顿时清醒,直在心里骂娘。
冤家路窄,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那姚招娣二妹姚来娣。
看到李三寿,姚来娣也是一愣,然后竟撒腿小跑过来。
闫铁山暗呼不妙,起身要走,却被李三寿一把拽住:
“这公共场所你怕个球。”
李三寿直勾勾地盯着姚来娣,突然发觉姚来娣和自己痴恋的姚招娣,容貌上竟是如此相似。
只是姚来娣不像那姚招娣媚气浓郁,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清秀淡雅。
姚来娣过来后也不客气,直接屈身坐到了椅子上。
往李三寿身边轻轻挪了挪屁股,姚来娣娇笑说道:
“刚刚来娣妹妹见三寿哥哥在知音阁匆忙离去,还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不过我今天可真是好运气,咱俩竟能又能在我这子期茶楼相见。
三寿哥哥,你不会是专门来这里寻我的吧?”
“呸,我脑子有病我跑来找你,送我五百两银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们这诈骗集团。”
李三寿在心里骂了一万句,连忙往一旁挪了挪身子,似是要离姚来娣远点。
或是顾忌面子,或是不想一上脸就撕破脸,李三寿淡然说道:
“不不不,我和铁山只是路过喝杯杯茶,要知道这子期茶楼是你开的,我可不会进来自讨没趣。”
听李三寿这么一说,姚来娣有些失落,忙解释说道:
“三寿哥哥可别误会了妹妹,妹妹这子期茶楼哥哥以后随便来坐。”
说完,姚来娣叫来茶楼小二:
“以后李公子来咱们子期茶楼,任他随便坐,一切消费记我账上便是。”
好一个“随便坐”,坐坐又不要钱,你怎么不说随便喝呢?
李三寿哼了一声,表情轻蔑。
只觉得姚来娣和姚招娣是一路货色,李三寿又忍不住嘲讽:
“你家姐姐卖身你卖艺,你这也是妹承姐业呢。
不过姚老板可不像你姐姐,起码你这茶馆还算是个实业,谈不上坑蒙拐骗。
再说你这茶楼男人也多,你这生意做的大,可不像你姐姐,只逮着我一个人坑。”
这一番毒舌说出口,说的姚来娣竟似是受到了奇耻大辱,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姚来娣低头不语,缓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眼睛红润细声说道:
“三寿哥哥,我可不像我姐姐那样,你也不要误会了我。”
“误会?怕是没有误会的机会了,我现在穷的一批,最多也就在你这喝杯清茶。
你可得离我远点,别瞎忙活一场,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三寿不依不饶,心里暗暗发誓,今天非得扮这姚来娣难看。
一顿冷嘲热讽下来,姚来娣已是受到不少委屈,两行热泪在眼眶里打转,马上就要憋不住夺眶而出。
在姚来娣身上,李三寿终是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虽然李三寿虽是觉得姚氏三姐妹演技感人,但看姚来娣快要哭了出来,也忍不住起了些怜惜之意,竟微微后悔自己嘴巴太毒。
一个咄咄逼人,一个泪花闪烁。
只在一旁看笑话的闫铁山,见这场景觉得有些尴尬,赶忙打起圆场对姚来娣哄道:
“来娣妹子,我这兄弟嘴巴臭,你回骂他几句得了,可哭不得呀。”
“嗯,我不哭。”
姚来娣强作镇定,却是泪眼婆娑地看着李三寿,直看得李三寿竟是对姚来娣起了几分心疼。
但想起那恶毒的姚招娣,当年也是靠着这楚楚可怜的模样骗了自己的万贯家财,李三寿刚热乎的心却又瞬间冷了下去。
看李三寿一脸不领情,姚来娣张嘴似要骂回去,却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顷刻间,两只娇媚小眼泪如泉涌。
趴在桌子上,姚来娣低声呜咽起来。
周边一众茶客听到哭声,纷纷扭头看来。
被众人围观,两个大老爷们有点不知所措,坐立不安的闫铁山不停给李三寿使眼色。
可李三寿死活不愿去哄已是哭成泪人的姚来娣。
“你这厮好不要脸,欺负人家小姑娘。”
茶客之中,有人认出伏案哭泣的是茶楼老板,站起来对李三寿一通指责。
那茶客又骂了两句,李三寿怒气顿生,腾地站了起来。
不想姚来娣竟擦擦眼泪起身,对着那茶客说道:
“不碍事不碍事,是我刚刚心情不好,可和我三寿哥哥无关。”
说完,姚来娣轻轻拽了下李三寿的衣角。
闫铁山在一旁看的尴尬,劝姚来娣道:
“来娣妹子,你可别和我这不识抬举的兄弟一般见识,他这也是受了委屈气不太顺。
我俩喝完这杯茶就走,以后再也不来你这茶楼闹不愉快。”
说完,闫铁山拿起茶壶一饮而尽,拉起李三寿朝门外走去。
看李三寿要走,姚来娣慌忙伸手去拦。
手伸了一半却又收了回来,姚来娣焦躁地猛踩了一下地板,直懊悔刚刚的失态。
叫来店里丫鬟,姚来娣低声吩咐了一番。
“特么的,干脆找个穷乡僻壤了却余生得了。”
出了茶馆,李三寿心情无比烦闷。
上京城这伤心地已是待不下去,往东是仇家东华派的势力范围,往南又是无量宫的地头。
九洲之大,何处为家?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北方可去。
刚出城门,一个黑衣女子策马疾驰与李三寿擦肩而过,竟是掉了个袋子下来。
捡起袋子,打开一看竟是百十两银子,李三寿感慨:
“天上掉馅饼、马下捡银子。”
再抬头,那姑娘似是故意给李三寿送钱,竟是转眼间便看不到人影。
闫铁山拿过钱袋,正数着银子,却被一老妇把抢走。
李三寿挥手阻止,还没碰到老妇,老妇却直接瘫在地上。
“都来看啊!光天化日抢我老太婆的银子,有没有天理啊!”
老妇双手捶地,奋力哭喊。
“特么的。”
闫铁山紧握拳头,直想揍这无赖老妇一顿。
抬头看见路边行人尽皆侧目,众目睽睽之下又下不去手。
无奈,闫铁山想直接脱身离去,却发现双腿竟被老妇死命抱住。
“特么的,咱俩怎地这么倒霉,碰瓷的事都给遇上了。”
一旁的李三寿本就心情不好,又碰上这泼皮村婆,心态已是崩溃。
“算了算了,反正这钱也是白捡的。”
李三寿叹了口气,只想息事宁人,便让闫铁山把银袋递给老妇。
谁知老妇接过钱袋,又看周围已是站满了热心群众,数了一遍后又哭嚎起来。
“我这银袋少了二十两。”
“我特么!”
脏话还没出口,李三寿便被一众正义之士的谩骂声给堵了回去。
正难受间,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人骑着马出了北城门,直奔到人群旁一把刹住。
骏马前蹄扬起,随着一声嘶鸣,黑衣人从跃身甩出一颗石子。
嘭地一声,碰瓷老妇被瞬间打晕。
“这两个恶贼还有同伙!”
周围群众七嘴八舌对着二人不住漫骂,只听得李三寿头晕目眩。
“进一步粉身碎骨,认一怂海阔天空。”
闫铁山唤起眼中杀气,架起木棒亮出结实的肌肉。
人群瞬间让出一条道,两人狼狈逃窜。
“卧槽,那骑马的玩我们呢吧?”
五里之外,李三寿揪起一把杂草,揉成一团愤恨扔出。
百米之外,黑衣人揭下头罩,露出一头秀发和美艳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