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署名凌峰个人名下的凌家武馆坐落于a市东面近郊，地段不算繁华却也说不上偏远，毕竟整个a市的渔市都在这片区。武馆后面是一条大河支流，支流与远处大河主干流形成一个人字形，而这家武馆就开在两条河流之间。周边有一个小广场，配套的美食街、电玩街、服装市场以及一些简单的游乐设施都是有的，只是近些年人气萧条，好多铺子都空了。倒是大河对岸的那个a市最大渔市这些年来一直生意火爆人气鼎盛，整个a市乃至z省北面沿海一线的渔商经常在此往来。海里、河里的鱼鲜每天夜里水路船运至此，再由下级批发商家或企业采购陆路运输至a市z省各地。

凌家武馆的二楼大露台，一眼就可以望见远处大河对岸灯火阑珊的渔市，此时已渐渐开始忙碌起来了。一张大圆桌旁边摆着七八张凳子，桌子中间一大口冒着热气的汤锅，翻腾的白色汤汁中已经有好些吃食上下浮动，明虾、鸡块、鱼片、酥肉、鹌鹑蛋以及藕片、土豆、冬瓜、年糕片等不一而足。桌面上还摆满了一碟一碟的绿色时蔬，几副碗筷和蘸碟早已准备妥当。

桌边落桌的几人流云都不陌生，却也说不上熟悉了，毕竟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了。这几位老人，都曾是碧海会的老前辈，都曾是夜叔叔的生死兄弟，也是他和凌峰立峰的领路前辈。三年多以前碧海会内乱，立峰护送夜叔叔一家乘船离开a市后，这几位老前辈尽数宣布退隐江湖。

流云也在那一场动*乱中，按照立峰离开前的嘱托退出江湖，安心去念书再也不许涉足a市的江湖纷争。

只不过当初说好只是离开一两年出去避避风头，等这边风波过了再回来的那个王八蛋，却再没回来过。跟着夜叔叔一家人，沉没在了北边的大海里，在此人世再无亲人的他们，连死亡通知都只是在市jc局的通知栏里按例展示。

那个下着暴雨刮着台风的下午云色如墨不见天光，一席素白丧服的凌峰淋着大雨走到舅舅的楼下，抬头看着一脸呆滞的流云，默默无言。

那天更多的事情流云已经记不得了，两天后凌独自一人乘飞机去了j省y市，认领了那十几个只是贴着名字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有的骨灰盒子。没有领回a市，也没有就在y市安葬，而是供奉在了y市一座望海的寺庙里。

如今快四年时间过去了，流云一次都没去那座寺庙看过。倒是凌峰以及小龙他们，年年清明前后都会去，年年年关、祭日都会在a市这边遥遥祭奠。

流云只是觉得，只要他不去看，他们就只是乘着船离开了，即便是没有消息再不回来，却也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

“温爷爷好。荣叔好。华叔好。李叔好。魏叔好。秦叔好。”流云按照岁数顺序一路问好鞠躬。凌肩头扛着件外套，一路跟着，却只是笑着点头示意并不像流云这小子那般客气。

当年鼻孔看人的小兔崽子，如今这般礼貌谦逊知书达理，让在座的六个老头子分外侧目。一边笑脸相迎，一边满脸疑惑腹诽不已，这小子是逸流云？这凌峰莫不是领错人了？

挑了位置坐下后，凌笑了笑说道“诸位叔伯一定有些陌生了吧。不过，这小子确实是当年用鼻孔看人的那个兔崽子。都说这女大十八变，我看这小子也差不太多。在学校里念了几年书，已经是个乖孩子了。”

凌促狭的语气让流云有些恼火，却也让桌上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今天请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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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辈来，主要有两件大事。一件通知，一件还要请诸位长辈鼎力相助啊。”

包括流云在内，桌上其他人都安静了下去，目光注视着凌峰。

“第一件事，是我准备带着旧时获满堂以及部分七海堂的兄弟们，重出江湖，再建帮派。名字呢，就叫七海了。那，刚刚楼下的建帮仪式都办好了。所以，算是通知各位了。”

桌子前的几个老头子一脸疑惑，这算什么通知？这不是大家早就说好的事情吗？不然他们今天也不会带着这么多后生来这里啊。

然后众人将目光转移到流云的身上，顿时明悟，原来是在跟这小子‘通知’。楼下的歃血酒他可是没喝的，凌根本就没给他准备。

“第二件事。”凌也将目光转移到流云的身上“是告诉大家一些事情，之后可能需要大家都帮帮忙。”

“三年前夜叔离开a市前，嘱托我们脱离碧海会的获满堂以及七海堂成员，就此退出江湖，回到海上去，再不许涉足任何a市的帮会纷争。”凌缓缓说出的话，让桌前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沉重。

夜雪斌，旧时碧海会的龙头老大。当年只要他说过的一句话，整个碧海会有谁敢不从？又尤其以此时桌前的数位老人为代表的，又有谁会去违抗？

“不过夜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不是碧海会的老大了。所以，我没有听他的，今天才拉着各位叔伯长辈又回来了。因为那个时候的碧海会龙头老大，是另一个人，他叫立峰。是旧七海堂的堂主，幽冥海大护法。”凌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立峰连同旧时七海堂七大护法护送夜老爷子一家离开的时候，跟我说‘凌峰，我们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夜叔他怎么想的，我不管。但是你凌峰是我立峰开裆裤穿到大的兄弟，如果我回不来，你要替我手刃了冷秋冥那个杂碎！就当是替我报仇了。’”

凌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一身伤口沁出的鲜血慢慢染透纱布，染红了衣服。几位老人低头，神色悲伤。流云则一脸震惊的瞪着凌，这些事他从来没跟自己说过。这几年来，只不过是一直在自己身边强调立峰离开前要自己不再涉足a市的江湖纷争，让自己好好念书。所以他一直以为立峰跟夜叔叔一样，为了保全他们这些兄弟，选择了屈服。所以这些年他即便是再痛苦，也都是咬着牙忍着，好好念他的书。

原来，你也不甘心吗？

“小夜一家离开a市以前，小夜曾带着立峰两人去找过商会，商会调节安排了一场谈判。谈判结果是，冷秋冥和那些老杂种不得再追杀小夜一家以及选择退出江湖的所有兄弟。条件是立峰禅位冷秋冥，同时小夜一家、立峰以及七海堂七大护法全部离开a市，此生不再回来。之后，七大护法连同43个旧时渔帮兄弟护送小夜一家乘船离开。”就在这时，一直低头面有悲苦之色的温裕丰缓缓开口，说起了当年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小夜一家8口人，七海堂7大护法，此外还有陪同的渔家子弟43人。7艘渔船，尽数沉没北海，58人无一人幸免。这几年时间，我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查询，得到的不过是那几首残破渔船的几张黑白照片。58个人的尸首照片，一张没有。当年小凌到y市时，兄弟们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看到的不过是一些打捞起来的遗物和58个冰冷的骨灰盒子。”温裕丰满是皱纹沟壑的脸皮微微颤抖“为什么？为什么看不到遗体连一张照片都没有！！！？你们知道吗！！？”

流云处于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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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之中，凌只是闭上眼睛呼吸深沉，其他几位老人先是恍惚，随后一个个的脸色巨变，咬牙切齿须发皆张。

温裕丰从袖子里摸出几张黑白照片，是a市船号的几艘渔船的残骸照片。所谓残骸，是确确实实的残骸，支离破碎得早已没有了船的形状。几位老人都是在海浪里起伏半生的老渔家子弟，海难风暴这些年见过不少，被飓风刮走的船只损毁后是个什么样子他们大都不陌生。照片上这样的，绝无一例是这般模样。

为什么没有遗体？甚至没有照片？

因为这些人，死无全尸。

海难？

流云从几位老人的手中接过那几张分辨率极低的黑白照片，他没怎么见过被海浪拍碎在礁石上的船只残骸，可他认得照片上的这种创伤只有可能是剧烈的爆炸才能形成的痕迹。

这时凌才长出了一口气“能给渔船造成这种创伤的，三种情况。引擎室爆炸、炸弹和重火器。流云，立峰走之前嘱托你就此退出a市的江湖纷争，好好读书，做一个普通人。不过，他还跟我说过另一番话。”

“他说‘凌峰，如果那小子听了我的话真的可以好好读书当个普通人，你活着一天就护着他一天。如果这小子最后还是没能走出去，一定要在这件事上拗出个结果来。你就告诉他，冷秋冥是你凌峰的事情了。他逸流云如果一定要争，就让他去成为那个可以左右整个a市幕后商会的存在。让他替我们两兄弟，替整个七海堂，整个碧海会，还有夜叔叔一家老小，去讨个公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要让那些衣冠楚楚，手不沾血的王八蛋，血债血偿！不过，我倒是希望他能听我的话。你也是，不允许把自己的心思带入感情去影响他的判断。’”

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后抬起头面带微笑却眼眶微红的望着流云“小子。不管他立峰怎么说，也不管你怎么选，你都是我兄弟。你今天愿意说回来，我才告诉你这些糟心的破事。其实我跟立峰不同，我是真心希望你能退出江湖，不要再来沾染这些充满血腥的龌龊事了。出来混江湖的，总是要还的。我跟他以前是没得选，生下来就没了爹娘，离了孤儿院跟着夜叔叔一晃悠也就这样了。其实小雨那丫头多好的一个姑娘啊，人又漂亮性格又好，配你小子还不是绰绰有余。结果你这小子，唉……我们的事情，就该我们去结束的……”

流云在几位老人有些震惊的打量目光中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水一般慢慢饮下，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都这个时候，还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所以这些年我听立哥的话，多过听你的。既然立哥有交代，那秋冥王朝就是你的事。我嘛，继续读我的书好了。a市的商会，可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啊。”

“哼哼，狗崽子狗脾气改不了啊。那接下来有件大事要你去做了，我的‘七海’也会设置一个类似旧时碧海会七海堂一样的组织，七大护法领衔负责干架，干最棘手的架。我要你把大护法的职位拿下。几位叔伯，动筷子吧。吃好了才有力气心气去做正事啊。”凌起身挨着给几位老人家倒酒，桌前的气氛不再沉重。都是旧时渔家子弟，多苦多难都在心里藏得住，过得了日子才做得了事。

“你直接封给我不就得了。”

“你当茅坑里捡shi吃啊，这么简单。靠！”凌峰一遍骂骂咧咧一遍给几位老人夹菜。

几位老人喷了一桌子的酒，那目光恨不得把凌峰这口无遮拦的家伙活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