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倾波醒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盈盈如水的眼睛,一张明艳清丽的脸,那是朱焰。他心中不由的一荡。
“这是在哪里?”季倾波诧异地问。他扫视着四周,发现这是一间房屋,自己是躺在床上。朱焰便坐在床边。
“你醒了!”朱焰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情,“这是一家客栈。”
“客栈?”季倾波努力搜索着昏迷前的记忆:大海、小船、漩涡、蒙达被杀、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景象再次在眼前闪过,当最后骆文玉惨死的情形出现时,他心中一紧,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昏迷过去之后,我们把船划到了了海岸,来到这家客栈。”朱焰道。
我们?那一定是朱焰和柳江了。他脱口问:“柳江呢?”
“他在旁边的屋子里正睡着呢!”朱焰道。
季倾波发现薄被下的自己只穿了件短裤,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他问:“是……是谁为我包的伤?”
朱焰说:“是我。”
季倾波脸上一热。虽然两人曾经亲密无间,但那已是过去的事了。七年的时光已使相互间增添了一份陌生,再说她已是别人的妻子,想到朱焰为赤身的自己清洗包扎伤口,难免会觉得有些尴尬,同时心中也有一种甜蜜。他用胳膊支着床沿,背倚着枕头坐了起来。
“我已睡了多久?”他看到窗外阳光明媚,好像已是上午,而自己昏迷之前,天色明明已接近黄昏。
“你已经昏睡一整夜了。”朱焰笑着道。
“睡了这么长时间!”季倾波恍然道。他定定地看着朱焰,女人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又是那么地熟悉,让他有一种时光突然逆转的感觉。
忽忽七年过去,再次相见时,他发现对方不仅在容颜体态的有了变化,举止顾盼间也多了一份成熟和雍容,唯有这一笑,依稀尚有七年前的那个清纯模样。他有一种要拥抱朱焰的冲动,那是压抑已久的渴望,但是他最终还是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叹息道:“你很漂亮,跟七年前一样地漂亮。”
“是吗!”朱焰轻轻地笑了笑,“但是你却变了许多。”
“是的,我是变了。”季倾波意味深长地道。
朱焰垂下目光:“你是不是怪我当初的不辞而别。”
“当时是很怪你。”季倾波叹了口气:“觉得你那样做太绝情了,让我一下子无法接受。不过几年过后,我渐渐明白了你的良苦用心,你只有这样坚决地离开,才能使我在极度的痛苦中霍然醒悟,迷途知返,如果你仍只是通过不断地劝告,恐怕我不会那么快地觉醒。”
“你总算没有辜负我的一片良苦用心。”朱焰笑了笑。
“能说说你吗?”季倾波试探着问,“这七年来你的经历。”
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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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很想了解我离开你之后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会成为柳江的妻子?好吧,我现在就说给你听。”
顿了顿,她开始慢慢地讲:“自从我离开了苏州,便返回了洛阳老家,帮着父母打点铺子——你知道我父母经营着一家杂货店,以此为生。可是由于父亲沉溺于赌博和饮酒,生意很快便做不下去了。父亲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三年前病倒后就再也没能起来。父亲过世后不到半年,母亲也染病离去了,只剩下我孤单单一人和父亲欠下的赌债。债主们催我要钱。在洛阳我无依无靠,无奈之下,只好变卖了家产,还清债务,然后卷起行囊,南下扬州,投靠那儿居住的舅舅。
“可是当我到达了扬州,却发现舅舅早在一年前便搬走了。没有人知道他的新住处。那时我身上带的钱已所剩无几,又举目无亲,只好留在这里,打算找份事做,赚够了盘缠去济南,投靠住在那里的姨妈。
“我找到了一份茶馆跑堂的事。在哪里我每天不但要端茶送水,还要洗刷碗筷,打扫茶馆。虽然每天从早到晚忙个不停,但是掌柜的管吃管住,每天还给我钱,于是我便在那里干了下去。
“但是没干到半个月,便出事了。有一天茶馆里来了三个地皮,他们一进门便是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坐下后对我污言秽语,说一些下流的话。我克制着自己,也不敢惹他们。但是这三人胆子越来越大,到后来竟然对我动手动脚。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就打了其中一人的耳光。那人大怒,立刻回敬了我一巴掌,并拉着我的胳膊,将我向外拽去。掌柜的过来劝阻,被那人一记耳光给打了回去。那些茶客们对这三人比较忌惮,没有人敢来帮我。我奋力挣扎,但是他们人多力大,我根本无法摆脱。他们把我拉到街上,又将我向街头拖去,虽然当时围观的人很多,却都是眼睁睁地看着,没有人敢出来打抱不平。
“正在我绝望无奈的时候,忽然有一人拦在街面,淡淡地说:‘把她放了。’那三人一看到那人,脸色都变了,居然很听话地把我放了,然后慌慌张张地离去了。我看那人是一个打扮很体面的中年人,感觉他一定是这城里有身份有威望的人,我向他表示谢意。他看到我的面容时怔了一下,问我在哪里做事,住在哪里。我向他说了。他笑了笑,转身便走了。
“事后三天的中午,他忽然出现在我们的茶馆,看到我时,又笑了笑,要了一壶茶,坐在角落里独自斟饮。他是我的大恩人,我殷勤地招待他。他只是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去。当时茶馆的人很多,我忙得不可开交,甚至连跟他多说一句话的时间也没有。
“过了两天,他又来了,仍是独自一人。是在茶馆里客人比较少的上午来的。那个时间我不太忙。他问我家住在哪儿,为什么到这儿来,和我说了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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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喝了一壶茶才起身离去。
“从那以后,每隔一两天,他便会光顾茶馆,每次来都是一壶茶喝完便离开。若是客人较少,我不是很忙碌,他便跟我说上几句话,若是客人多,他便自斟自饮。
“时间长了,我知道他叫柳江,是北风堂的内堂堂主。我听到店中的客人说起他时候,语气中明显流露着敬畏。虽然我对北风堂一无所知,但从别人的言谈中,感受到那是一个很大的江湖帮会,他在这个帮会中是一个很有身份的人。
“有人对我说,他妻子三年前去世了,现在仍是独身一人。他三天两头地往这里跑,一定是对我有些意思,并劝我趁机讨好他,博得他的欢心,将来若嫁他为妻,一生享尽荣华。我听了只是笑笑。在我的心目中,他只是一个曾对我有恩、谈吐优雅、和蔼风趣的中年人而已,我不会因为某些虚荣的想法而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我也积攒了一些钱,于是便打算去济南。但就在这时,天有不测风云,可能是因为劳累过度,我忽然得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为了治病,身边辛辛苦苦积攒的钱很快便花光了,但是病情并没有多少好转。医生说要治好我的病,最少要三个月的时间,并需要很大的一笔费用。
“我在这里举目无亲,上哪里去弄那么多钱呀!掌柜的听说我病得那么重,又是孤单一人,身无分文,便在我面前不时地唠叨,说他也是小本经营,每天赚的钱只够养家糊口,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为我治病,让我想办法搬出去住。我说你若不让我住在这里,我只有死路一条。掌柜的唉声叹气地寻思了半天,对我说你何不去求柳江帮你呢?
“其实在我没得病前的半个月,直到现在,柳江已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到茶馆了,我也不知他是否知道我得病的消息。我跟他无亲无故,又怎好意思向他开口,既便开了口,他能帮我吗?我是一个面子短的人,虽然到了最困难、最无奈的时候,仍是不好意思去求他。掌柜的却说,若你难开这个口,我去给你说。我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
“第二天,掌柜的便去了柳府,回来后却一脸沮丧地说,柳江已因事外出一个多月了,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虽然我对这事没报什么希望,但听到这个消息,仍然有一种失落感。我当时什么也没说,眼泪无法控制地流了出来。掌柜的见状,大概也动了恻隐之心,不但没提让我离开的事,还说再等几天,他再去看看。
“又过了两天,没等掌柜的去找柳江,柳江却来了。他进入茶馆没看到我的身影,便向掌柜的打听。掌柜的便把我得病的事对他说了。柳江听后,要掌柜立刻带他去见我。当他来到我的榻前,看到我的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只对我说了句:‘你等着!’便转身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