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这样的付出是否值得,从小她便没有机会去体会何谓亲情,更不会明白亲情会让一个人付出到什麽地步,但她想应该是无私的吧
母亲自生下她以後就宣告不育,对重男轻女的父亲来说这是不能接受的,他需要易姓子嗣,小时候她很清楚、很明白,因为父亲从未给她好脸色看。後来,父亲包养了几个情妇,妈妈受不了,崩溃自杀。所以,她不明白亲情。
在任何情感也未了解前,她已看到所有情感最黑暗懦弱的一面。
但郝天渊保护亲人的举止,让她觉得陌生……又羡慕,他让她怀了孩子,尝到了成为一个母亲的喜悦和担忧,在心底,她极渴望这孩子是他和她最紧密的连系,让她分得那薄薄的亲情也好。
她很清楚,他利用她的企图,但无妨,即使一切不是真实的,只是浮面肤浅的演技,她也不介意。为他心痛,也心痛自己并不是他照顾的一份子,贪婪地追求更多本不属於她的情感,这就是爱吧
就像母亲明知父亲只将她看成生产工具,她依然很爱父亲,爱得忍受不了妒嫉的煎熬,爱得痛恨自己的亲生女儿,每天歇斯底里地过,然後……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去保存她理想中的爱。
白色浴缸满怖鲜血,像丝线,一条一条、一丝一丝地在浴缸边缘泻出滑下,有的溅到瓦砖上,染血的成人躯体卧在红泊之中,眉头紧皱、双目突出,一如平日神经质地坐在落地镜前自梳的抑郁模样,数分钟前在厅内听到的嘶叫彷佛还回响……
那年的景象彷佛重现了……
她连尖叫也乏力,连颓然滑倒也做不来……
「舜柔。」
「呃」她循声看入一双深灰色的眸子,圆月亮得刺眼,交错的记忆跟现实令她分不清身在何处。
她木然,任由他将她放到地上,厚暖大掌执起她冰冷的手,逐只手指轻轻地掰开,放下,又执起她另一只手,如是做著。他揽著她的肩头,空出的手拉开车门,在她额心落下一吻,扶著她上车就座。
「没事了。」他在她耳边说。
她失神地看他,高大的身影没有遮去黑夜的光亮,只是隔著一小段距离,笼罩她的不安。
「没事了」他又问。
「嗯。」她点头,终於自回忆返回现实。他也走进车厢,坐在她和郝红对面,关上车门,驾驶座的焰少马上开车。
「舜柔姐。」郝红拉拉她的袖角,舜柔俯耳倾听。
「哥有骂你吗」若害舜柔姐被骂,她会非常非常的过意不去,因为是她硬迫舜柔姐来陪她的……
「没有。」舜柔给她一个安心的笑。
「真的吗你别哄我。」
「真的。」舜柔答,然後问:
「凛呢他不是跟著你的吗」
「别提那g木头了!我把他赶到前座去,眼不见为净。」郝红一提起凛就马上生龙活虎了,虽然她是生气的成份比较多,但也足够让她忘掉对舜柔的罪恶感。郝红的确是太单纯了,连舜柔也有保护她的冲动,这样率真爽直的女孩,难怪凛不愿放手。
「他真听你的话。」舜柔笑道。
「当……然,我可是小姐耶,他怎能不听我的话」郝红有点犹豫,但为免被舜柔察觉到端倪,只好装作毫不在意,也真的把凛当成手下。
舜柔但笑不语。
「呃……对了,舜柔姐。」得赶快转移话题,一提及那g木头她就浑身不对劲,好像明明他就坐在前座,中间也被硬板间隔出来了,她的一举一动还在他的盘算之中。
「嗯」
「我今天想使用你的手提电脑,不过好像中病毒了呢!」她是电脑白痴啊!千万别跟她说只是开启视窗她也能让电脑中病毒,那她要改名当电脑终结者了!
「是银色的那部」舜柔恍惚了一下,问。
「嗯,在你和哥寝室的那一部。」郝红战战兢兢地问,深怕她真的成了电脑终结者,未碰先让它中病毒,比骇客还要厉害。
「你有做什麽吗」
「没有啊……我一按开启键,萤幕就一直黑著,弄了几次也一样。」郝红顿了顿,又问:
「是中病毒吗」
郝红一脸忧心,不知她又想到哪去了,舜柔先行安抚她:
「看样子是了,我回去再看看。」
「那就好了。」郝红夸张地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像是因此受惊过度似的。
「吓死我了,我对电脑差不多是一窍不通的。」郝红又沮丧地揉揉太阳x,以表示她是真的对电脑没辙,舜柔被她逗笑了。
「放心吧。」舜柔笑著回应,覤了对面闭目养神的男人一眼。
她没使用那部银色手提电脑数个月了,因为他说防御软件程式搁置,因此她不碰电脑程式,不让没日没夜的工作影响肚里孩子的健康,她肯定,在那之前,手提电脑没有中病毒,所有功能正常得很。
郝红只是开启电脑,此外什麽也没有做,没可能使电脑中病毒。
郝天渊不是常常回别墅,即使在别墅逗留,也是待在书房里办公。
她的防御软件已完成了百分之六十,馀下来的普通电脑程式员也能续编下去,虽然他要她搁置程式,但核心部分他会不要吗他是聪明的商人,无本亏损的事他不会做。
她改进了洛尔斯现有的防御程式,基本上是滴水不漏的防御软件,他要她的程式,只是目的不怎麽简单,至少不是如他所说,防卫洛尔斯的中央系统。
「渊。」她唤他,他睁开双眼看她。
「手提电脑中病毒,我之前编的程式可能会遗失。」
「呃……我是不是搞砸了什麽」郝红听见,紧张地问。
「不,不重要的,不过还是要问你哥需不需要重编。」舜柔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
「嗯。」郝红相信了她的说词。
「不重要,也就不用重编了。」郝天渊说。
「不闻不问不奢求,是你在艾尔特的生存之道,对不」他突然反问。
舜柔一愣,瞬即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她不论是在洛尔斯还是他身边,都要秉持不闻不问不奢求,是吧他不赋予她这权利,她就不能求,在这里,他给什麽,她就只能要什麽,不多不少。
「对。」她答。
「红,你还担心些什麽」郝天渊笑问妹妹。
「没啦!既然哥说不重要,那我就没什麽好担心的。」郝红无知地笑说,边拉著舜柔的手臂说:
「况且舜柔姐一定能把电脑修好的,对不对」
「嗯。」她要求自己笑著面对郝红,也真的做到了,郝红深信不疑,一切也不值得担心。
刹那间,舜柔恍然大悟,郝天渊特地提及不闻不问不奢求,是因为她害郝红担心了,一切关於防御程式的疑问,她不应该在这时候提,不应该在郝红误会自己弄垮了手提电脑之後提,因为对直向思考的郝红来说,这样等於是指控郝红有可能搞砸了什麽重要的程式。
他气她,气她害郝红担心了。
因此,他不给予她任何假象,乾脆一举打破她的幻想,在他心里占一席位的幻想。她太焦躁了……即使她的焦躁源自他的y谋,舜柔害怕得知他的下一步棋,害怕自己这枚棋子在他j心策划的角力中即将登场,这样,她宁愿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牺牲掉,这样对她会仁慈一点。
对他孩子的妈,比较公平一点。
真的可以忽视一切吗说不闻不问不奢求就必定是要做到的吗他怎麽可以这残忍……她本意并非伤害郝红,他应该知道的,不是吗上一刻,将她自回忆的恐怖深渊中救出,下一刻,又把她打入地狱……
他照顾、保护亲人,那她呢
她是否太天真了以为爱是容易施舍给予的。她是否太沉溺在他伪装的温柔之中以为自己或者有一天能得到他的正视。他的计划很顺利,他的猎物只是在垂死挣扎,他是否满足了
她很无能,无能到不足以拯救自己的心,只要他还对她假以辞色,即使一切是虚构的,也只能甘之如贻。因为,将来她还可以欺骗自己,她得到过。
爱让人变得卑微,她体会到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