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康德眉头一皱，忙压低了声音道：

“出了什么事？”

那人许是并不知道皇上要来，又因着秦煦一身长衫看上去就是一个年轻公子，是以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老爷，程管家他……他去了……”

“嘭！”

心底里的一根弦突然断裂，经历了太多国公府众人，似乎对逝去已经漠然，脑海里有的，只是空白。

程管家去了，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死的并没有如何轰轰烈烈，只是平静的给老国公和老夫人烧了纸，安静的守在灵前，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仿佛他就是去赴约了而已。

然而，这一次谁也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放声大哭，有的仅仅只是敬畏。

他大概是欣喜的吧，这一世不能再相伴着走下去，那就约好下一世。

王小豆心底里突然对死亡多了分敬畏，死这件事，或许也并没有那么可怕了。

等处理完老管家的事情，秦煦终于有机会，能够单独见一见王小豆了。

“婶娘……”

他小心翼翼的凑近，看着那个梦里梦到过无数次的面庞，终于展开双臂扑向了她的怀抱。

“婶娘……煦儿好没用……煦儿没能好好保护你，也没能好好保护六叔……”

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卸下了所有伪装，哭的跟个孩子似的。

王小豆的笑容却陡然僵在了脸上，她机械的扭头看向秦煦，一字一句问：

“你说什么？相公他……他怎么了？”

心里的猜测突然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得到了证实，王小豆像是经历了一场凌迟，一颗心被一刀刀割的鲜血淋漓。

“我……”

秦煦这才意识到不对，莫非……婶娘她还不知道？

心里顿时跟上了油锅一般煎熬，这事，他不想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他不是三天前还去了皇宫吗？他……他究竟怎么了？”

一提到这里，秦煦的心越发堵的慌。

“皇叔……皇叔他在沙漠里被耶律基算计，生受重伤昏迷不醒，三天前是他最后一次醒来，自此……”

“他在哪？他在哪？”

王小豆疯狂的摇晃着秦煦的肩膀，平生第一次，她如此不顾一切的想要立即见到他。

“在王府。”

话音一落，王小豆便猛的松开秦煦的肩膀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小姐！您怎么了？”

彩旗忙从暗处现身，看着她如此焦急的样子大惊失色。

“快备车！去王府！”

脚步猛的顿住，彩旗的脸色瞬间变的悲伤起来：

“您……您知道了？”

王小豆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连你也瞒着我？”

“不！主子……奴婢……”

彩旗第一次见她如此受伤的模样，吓得赶忙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备车！”

王小豆不想再追究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毅然转身朝外面走去。

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秦煦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些异样的情绪。

似乎是……心痛？不舍？

还没等他弄明白究竟是什么，一个奶萌奶萌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煦哥哥？”

秦煦忙转过头，见一身粉嫩长裙的小丫头正歪头打量着他。

“煦哥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哈哈哈哈……尾尾终于见到你了！”

软软的身子突然撞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他的大腿。

秦煦无奈蹲了下来，伸手捏了捏小尾巴圆嘟嘟的小脸蛋：

“尾尾，几个月不见，你都长的这么高了？”

“哎呀！煦哥哥你又捏人家脸蛋！人家都被你捏胖了啦！”

小尾巴撅着一张小嘴不满的看着秦煦，见她这副可爱的小模样，秦煦先前那点异样的情绪不知不觉便消失了。

“好好好，煦哥哥不捏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我来找姐姐，娘亲说姐姐肚肚里有了小宝宝，尾尾想跟小宝宝说说话。咦？姐姐呢？”

秦煦身子猛然僵住，耳边不停的回荡着那句话：“姐姐有了小宝宝”……

小宝宝……谁的小宝宝？皇叔的？

心底里那份莫名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秦煦只觉得异常烦躁。

“煦哥哥？”

“小姐！小姐您怎么跑……啊！皇上！奴婢见过皇上！”

匆匆赶来的柳嬷嬷一见到皇上便吓得赶忙跪了下来。

秦煦这才收回了心思，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是柳嬷嬷啊，小风在外院呢，你去看看他吧。”

柳嬷嬷心头一喜，不仅是为能见到儿子，更为皇上对她的态度。

看来，儿子很得皇上看中啊……

“奴婢多谢皇上！小小姐……”

说完，又犹豫的看了看小尾巴。

小尾巴忙咧开一张灿烂的笑脸：

“嬷嬷快去吧！尾尾有煦哥哥陪着呢！”

见皇上也冲她点了点头，柳嬷嬷这才往外面走去。

见柳嬷嬷走远了，秦煦这才回转身温和的看着小尾巴：

“尾尾，你告诉煦哥哥，你姐姐肚里的小宝宝，是谁的？”

小尾巴歪着头想了半天，似乎并不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

“谁的？自然是姐姐的啊……”

秦煦一愣，这才自嘲的笑了笑，尾尾才这么大，又怎么懂的这些？

见问不出什么，自然也待不下去了。

“尾尾，你爹爹在哪里？”

“在外面花厅呢！程爷爷……程爷爷也去了，父亲可难过了……尾尾也难过……”

说着，她似乎又想起了惨死的国公府众人，鼻子一抽一抽的，撇嘴哭了起来。

秦煦心中也十分感念国公府满门的忠烈，心里很不是滋味。

“走吧，我带你去找爹爹。”

“好……”

小尾巴撩起袖子就要抹眼泪，秦煦忙嫌弃的阻止了她：

“诶？怎么能用这个？小心脏东西进到眼睛里，来用这个。”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递给小尾巴。

小尾巴接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抹了把鼻涕眼泪，刚想要还给秦煦，看到他紧紧皱着的眉头忙又讪讪的收了回来：

“我……我洗好了再还给你……嘻嘻……”

秦煦并没有答话，反而有一瞬间的怔忡。

那一瞬间，他仿佛从小尾巴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

“走吧！”

一双柔软的小手突然递到了他的手心，秦煦默默的牵住了她，慢慢往前走。

秦王府，沉重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守门的小厮一见是彩旗赶忙让开了路：

“彩旗大人回来了！”

彩旗没接话，反而侧过身去露出了背后的王小豆。

小厮一愣，显然是对此人的身份感到迷惑。

不过看彩旗对她如此恭敬，自然也摆出了极恭敬的态度。

王小豆缓缓踏了进去，这还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的从王府大门走进来，一想到秦明的状况，心便狠狠揪了起来。

“主子，您这边请。”

彩旗见她如此神伤，忙引了她往秦明的院子走去。

一棵大树后，一袭浅蓝色衣裙的少女慢慢转了出来：

“那人是谁？”

丫鬟月牙踮着脚打量了半天，方才疑惑的摇了摇头：

“倒是没见过。”

婉茹郡主心里越发狐疑，虽只是远远的一瞥，她却还是被那人的美貌给惊到了。

“唉……王爷也不知道醒了没有，不如我们再去看看吧？”

月牙心中了然，府里突然来了人，定然是冲着王爷来的。

“是，郡主您如此关心王爷，王爷他定然会平安无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