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陛下没有为她举办葬礼,她的身份暂代太女一时也是可以的。如今,反倒是不方便了。由此,陛下说这是她的报复,倒也不算错。”
宁皇没有说话,像是认同了这一说法。后君忍不住就有些心寒。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问宁皇,“陛下是担心太女回不来?”
宁皇立刻道,“太女这孩子,是你我看着长大的。她中正温厚,从不苛责任何人,朕,实在舍不得她。”
后君明白宁皇此来的意图了。她这是真的不对太女归来抱有期望,所以来找他另立储君来了?她也不想想,即便是这一次是任玖算计了太女,他凭什么要替别人的女儿谋划呢?
“即使如此,陛下合该想一想,倘若万一太女真的不能归来,该如何安排宁国的未来了。”
宁皇也沉默了一下,“你觉得,该如何安排?”
呵!她还真是看得起他啊。可她,真的觉得他没有半点儿私心吗?
“陛下不若现在就派夜魅前往琅城,迎八公主归京?那孩子一向也是个温厚的,想来做个守成之君总不会出错。”
宁皇跑来,想要的,就是他亲口说出这句话来吧?他也没觉得愤怒,只是想,当年,由他亲自去往任玖的宫中,试图说服她出质时,她的心情是否也和他此时一样。失望到了极点,反而平静了。
宁皇似是没有察觉的后君的情绪,而是说,“这么说,你也觉得,朕应该做两手准备。”
后君睫毛低垂,生冷似水,“是啊,陛下做几手准备都是应当的。”
宁皇像是听不出后君话语里的讽刺,“可朕担心,青衣那孩子并不肯回来。她也是个执拗的。”
“陛下若想要说服她,只需再往荣贵君那里跑一趟就是了。”
“不是青衣。乔安宇那孩子不是琅城知府吗?若不然,你给他写封信?”
呵呵,原来是怕乔安宇阻拦。可任玖和太女都去了凤城,他阻拦任青衣回京做什么?难不成,任玖和太女若是都失陷凤城,他这琅城知府还不做了不成?
后君只觉心痛如绞。
“因为任玖的事,不管是乔安宇,还是乔虎嗅,都不肯与我有来往了。陛下还是去找荣贵君吧。”
“我已经来了。”
荣贵君其实已经在两人坐在的廊厅外一侧站了有一会儿了。他倒不是来找宁皇的。任红彦将她将前往凤城的消息告知了他,还暗示他早日接回任青衣一事触怒了他。他觉得,他被后君一脉看低也就算了,他的儿女可没一个差的,她们没道理还敢如此看低他们。所以,他是来和后君讲理的。却不想正碰上宁皇逼迫后君这一幕。他和后君同时入宫,两人明里暗里的争斗了一辈子了。按理说,后君过得不好,他该开心的。可此刻,他竟对后君心中的凄凉感同身受。
“你,你何时学会的如此无礼?”忽然看到一身杏黄锦锻绣银杏叶宽袖对襟长袍的荣贵君,宁皇也吓了一跳。这里是永坤宫,荣贵君不经禀报,竟然就走进来了?
“陛下如此惊讶,看来是久不到永坤宫来了。”荣贵君看着宁皇,慢慢道,“自从闭宫,永坤宫可没留下多少宫人了。辖制几个没什么本事的宫人,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难事。只是没想到,陛下竟然也在。”
宁皇只觉得一段时间不见荣贵君,他整个人都不那么温柔了。
“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吗?”
荣贵君哼一声儿,也不管宁皇了,只看着宁皇身边的后君道,“这么多年,你是不是就没看起过我?”
后君摇了摇头,“你我都错了。现在想来,还是太上皇她老人家英明。”
“呵,”虽然想法和之前已然不同,但在太上皇这点上,荣贵君仍旧不能认同后君。不过,冷笑一声儿,表达所见不同之后,他也懒得就这个话题进行议论。
“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我的孩子比起任玖和太女来,可也没差到哪里。不管是管城,琅城,都是他们自己选的。”
后君闭眼深叹了一口气,他听懂了荣贵君的这句话,那就是,荣贵君已经不打算干涉七王和任青衣选择的路。但今时不同往日,宁皇已经打算立任青衣为储君了。
“你这又是何必呢?”
“七王走的时候,给我说了两句话。他说,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又说,他从任氏的祖宗那里,继承的是一身铁骨,没办法卑躬屈膝的活着。所以,要么站着生,要么,就让安、骜两国的人踏过他的尸骨,才敢来祸害我大宁的百姓!”
后君猛然睁眼。没想到啊,一直看着不怎么健康的七王,竟能和他的祖辈一般,有着铮铮的铁骨。
“我还告诉你,别的我不管,想要欺负我的孩子,得先过我这关!”
后君忍不住又想叹气了。
“没到那一步。”他说。抬头,他扫视了一眼似乎已经没什么人了的宫廷内院,缓缓道,“虽然大家都不喜欢这里,可是,荣弟,你我都不能否认,这里是你我孩子们的根。不管如何,你我都能先替他们守住这里才是。”
荣贵君“哼”了一声儿,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宁皇看着不请自来,都没和她说一句话的荣贵君的背影,许久才回神又去看坐在她身边的后君。只见后君也站了起来,一边往殿中走,一边缓缓道,“听说最近一段时日,蓝采君精神不是很好,陛下不去芙蓉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