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沅接过了可乐，低头吸了一大口，试图用快乐肥宅水的气泡来麻痹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在这时震动了起来，来电页面赫然显示着“姜浅浅”三个字。

“喂？浅浅姐？你怎么了……什么？！”江沅猛得从凳子上站起来，“好，你别怕，呆在房间里别出来，我现在马上来。”

江沅挂断电话，一边匆匆收拾东西一边和周昱解释，姜浅浅和陈志远提了离婚后，陈志远大发雷霆，不仅再次动手打她，甚至拿刀威胁她，她被陈志远拖住打了半个多小时，才趁他不注意跑到房间将门锁住。

“替她报警，说清楚姓名、地址和报警理由。”周昱站起来，帮江沅把桌子收拾干净，随后拎起搁在一边的公文包，“我和你一起去。”

赶去姜浅浅家的路上，江沅还接到了一次姜浅浅的电话，她说陈志远在不停地砸门，女儿在外面哭，她担心他会伤害女儿，在犹豫要不要出去看看。江沅一再跟她保证自己十分钟内就到，让她千万别开门出去，才勉强劝住了姜浅浅。

“拜托了学长，再快一点！”江沅死死地抓住副驾驶边上的扶手，“陈志远已经疯了，浅浅姐现在绝对不能开门，可是如果他转身去伤害宝宝的话……”

周昱一路超车，终于在江沅挂断电话七分钟后将车停在了姜浅浅家的单元楼下。

“我先上去。”江沅松开安全带就要开车门，手却突然被周昱抓住。

男人目光沉沉地看向她，眼里担忧的情绪浓郁得好像要滴落下来。

“注意安全。”

楼道里哐哐哐的声音回响不绝于耳，江沅两步并一步地爬上楼梯，慌乱之中差点被台阶绊倒。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女人的喊叫和孩童的哭声瞬间从她的记忆中唤起，她的手不自知地抖了起来。江沅扶着楼梯的扶手深深吸了口气，继续往上跑去。随着哭喊的声音越来越近，江沅这才恍惚间意识到，这不是她记忆里的声音，而是真实的现实。

“姜浅浅，你哪儿来的脸提离婚？”男人暴怒的声音从门里传来，之后就是沉闷的肉体倒地的声音。江沅猛的冲上去拍门，她不知道自己拍了多久，直到手都发红发痛了，面前的门才终于打开，一个神情凶狠的男人脸色不佳地盯着她，“什么事？”

江沅一把推开他就往门里冲，客厅的地板上满是砸碎了的碗碟和饭菜，看起来连中饭都没有好好吃完。客厅里没有人，江沅顺着孩子的哭声在一间房间里找到了姜浅浅母女俩，姜浅浅发丝凌乱，半张脸已经肿了起来，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却仍紧紧护住身后的孩子，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不怕不怕，妈妈在，妈妈在。”

明明她也那么害怕……江沅鼻头发酸，蹲下去握住姜浅浅的手，克制住发颤的身体，沉声道，“浅浅姐，别怕，我已经报警了。”

“报警？”身后男人的声音在耳朵边炸开，江沅心里一惊，下意识地转身护住姜浅浅母女。只见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轻蔑、凶狠、厌烦、歇斯底里的表情逐渐与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江沅咬着牙站起来，用身体替姜浅浅挡住了男人的视线。

“是，我是浅浅姐的朋友，我在来之前已经报警了，警察一会儿就到。所以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再轻举妄动，不然打伤了我……”江沅嘴角生硬地扯出了一点笑意，“那这就不是家庭纠纷这么简单了。这叫，故意伤害罪！”

陈志远似乎被她的话震住了一瞬，但随即嗤笑了一声，从地上捡起一个空的玻璃啤酒瓶，用右手掂了几下。

“哦？小妹妹，怎么还威胁起人来了？”

“我打我自己的老婆，跟警察有什么关系？”

“这么好看一张脸，可别被玻璃划得毁容了，你说是吧？”

“沅沅……”姜浅浅的声音轻轻从背后传来，“他喝了酒，你别激怒他，会伤到你的。”

记忆里的哭喊声又回来了，江沅用力地瞪着面前的男人，腿有些发软，微微发颤，依旧挡在姜浅浅母女前。

“让开。”逐渐开始扭曲的声音。

江沅动都没动。

“我再说一次，让开！！”

仍然没有动。

面前的男人似乎彻底被她激怒了，举起手里绿色的啤酒瓶，猛的就朝她砸下来，“我让你让开！”

江沅没想到要躲，转过身紧紧搂着蹲在地上的姜浅浅。

哐啷——

玻璃瓶破碎的声音。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江沅扭头缓缓睁开眼睛，却见到一个人抬手挡在了她的面前。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背影，是周昱。

“周昱！”江沅慌忙将他的手拉过来，有些玻璃的碎渣已经嵌进了肉里，鲜血顺着他的手腕缓缓往下流，将那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染上了刺目的红色。

“你干什么……”江沅的语气已经带了点哭腔，周昱用另一只手轻轻搂了搂她，温柔地低声道：

“别怕。”

“小沅，别怕。”

刚刚陈志远大骂的时候，江沅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童年的筒子楼。她感受到来自背后、四肢、身体的各个部位传来的疼痛，好像是藤条抽的，又好像是直接用拳头打的。脑海里充斥着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喊，被胶布贴上嘴巴的她在角落里无声地流泪，直到眼睛肿得睁不开。

没有人，没有人挡在她前面。

没有人来救她。

水雾慢慢泛上江沅的眼睛，她望着周昱。一直死死绷住的情绪突然崩溃，呼吸都开始急促更咽。

警察的声音终于在门口响起，江沅却仍抓着周昱的手不放开。周昱轻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没事，先去和警方交涉吧。”

仍然是照例的询问、调解、以进档案和影响孩子前程来劝诫女性，江沅听着警察以和事佬的态度对姜浅浅说着那些她听过千万次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冷下去。

“所以，你还要报警吗？”

感受到姜浅浅的目光，江沅侧过身子朝她鼓励地一笑，无声地做了个“相信我”的口型。

“是，我要报警。”姜浅浅抱住女儿，语气坚定地对警察说。对面摇了摇头，拿出一张纸写了点什么，递过来一张报警回执，随后又警告了陈志远几句，见陈志远满脸悔意地保证自己不会再打人，就打算起身离开了。

“警察同志。”江沅严肃地伸手拦住了他，“麻烦给我们一份法医鉴定委托书，我们要去做伤情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