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可能呢？”风清惊问道。

原来，月白的那一番耳语，说的竟然是要到王母娘娘那儿禀告，请求娘娘恩准，让自己姐妹俩能够下凡，历练一番。

月白微微一笑：“风清啊，都没有试过，你怎么就说不可能呢？当年，那只猴子的故事，你，你就忘了？”

风清抿着嘴笑了笑：“是啊，都还没试过，怎么就说不可能呢？那只猴子，当初如果试都不敢试一下，有怎么能够知道那仙桃的滋味呢？”

拿定主意后，两位仙女又商议了一些应对之策。

差事交割完毕之后，月白和风清来到了王母娘娘座下，禀明了要到凡间去的意愿。

王母娘娘脸若严霜，厉声呵斥道：“月白风清，这天庭上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

“回禀娘娘，”尽管心头一颤，月白依然这样说道，“正因为懂得规矩，奴婢才前来辞行。”

“辞行？”王母娘娘气不打一处出，“辞行，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放行’？”

“这，”风清接过话，“奴婢，奴婢觉得，我们在这儿，只是修仙，也不一定就意味着，这天庭就是牢狱——”

“哼——”冷笑几声之后，王母娘娘这样说道：“是啊，天庭不是牢狱。不过呢，那织女的下场，你们总该知道吧？”

凝神片刻之后，月白淡淡一笑：“其实，那织女姐姐的内心，未必就像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凄寒无助、孤苦无依——”

“嗯，也算是一家之言吧。”王母娘娘倒是和颜悦色起来，“月白啊，那，你就说说看，那织女过得怎样了，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别人的选择，别人的心思，”月白缓缓说道，“奴婢也不便于妄加评论。不过，奴婢总觉得，织女姐姐到红尘走了那么一趟，至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人间烟火’，至少体会到什么叫‘愿得鸳鸯不羡仙’的人间情爱。对于这一点，请问，我们这些高高在上，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仙界之辈，有谁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如果不能，那么，我们凭什么对人家说三道四？”

“这？这——”王母娘娘一时语塞。

“还有啊，”风清接过话，“现如今，织女只能和心上人隔河相望，就一定痛不欲生了？人家再怎么孤苦伶仃，也还有一年一度七夕鹊桥相会的盼头。而，而我们呢，心里就像一潭死水，整天过着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连个泡泡都冒不起来！请问，我们的日子，就一定比织女高明？”

“唉——”的一声过后，王母娘娘转了个话题：“嗯，就算织女的生活也没那么不堪。不过呢，看在你们跟随我多年的份上，我还是想提醒你们一句，那凡世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征战杀伐、血雨腥风......铺天盖地都是！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谁也摆脱不了生老病死之苦，只能在苦海里折腾着、挣扎着，唉，这轮回之苦......”

说到这儿，她的目光变得和蔼、恳切起来，就像一个慈祥的母亲。

再过了一会儿，只听月白这样说道：这一切，奴婢也有所知晓。不过呢，人间和仙界一样，也会有自在逍遥的一面。因此，不管怎样，这一趟，奴婢觉得，还是值得——

说着，向风清使了个眼色。

风清会意，缓缓说道：“嗯，就像一只飞蛾吧，她的生命，再怎么说也是短暂的，这样一来，即便是扑火之举，也算是消失在向往光明的路上了，或者说，那一刻，她的那颗心，是光明宁静、欣慰幸福的——”

没等王母娘娘开口，月白接过话：“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照奴婢想来，或许，正因为平凡人生的短暂与艰难，世人才想着要做点什么，才会不枉世间走。想想也是，那彩虹固然是绚丽无比，然而，如果不是稍纵即逝，世人多半也不会停下那匆匆的脚步......

王母娘娘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盯着眼前的这两位“奴婢”。

月白风清一时半会儿之间也没有再说什么，是啊，该说的都说了，言语也不是万能的。

于是，她们也凝视起王母娘娘来。

静默，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的静默，近乎窒息的静默。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只听王母娘娘这样说道：当初，那织女要到凡间去，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活法，也无可厚非。只是，如果每个人都像她那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还要这天规教条干什么？老身还不如到凡间去，开一间客店算了——

月白风清听出了娘娘的言外之意，当下异口同声地说道：“多谢娘娘恩准，奴婢感激不尽！”说着，拜服在地，同声致谢。

王母娘娘长袖一挥：月白风清，你们姐妹俩先退下吧。三个时辰之内，如果再回到这儿，你们就还有一次追悔的机会......

回到居所之后，两位仙姝就下凡的一些细节，仔细商议起来。

“哦，月白姐姐，到了凡间，”风清这样说道，“如果上苍垂青，咱姐妹俩还能见上一面，又该如何相认呢？”

“嗯，看这个——”月白说着，指着自己左臂上的一个月牙儿印痕，接着捋起对方的左臂，指着那三道水纹状的痕迹，接着说道，“你的呢，就是这个了——”

再商议一阵子之后，月白风清伸出各自左手的小指，行“勾勾手”之约。

世人都明白，一旦“勾勾手”之后，就需遵守盟约，决不能背心气人；仙界亦如此。

正如你所想象的那样，在约定的三个时辰之内，王母娘娘没能再次见到月白风清的身影。

数世数劫之后，是为建文四年（公元1402年）。

京城告破，宫中大火。

京城偏西南的一条小路上，挤满了惊慌失措、流离失所的逃难之人。

这其中，有一个名叫冯月白的年轻的便装宫女。

“冯月白”？看到这名字，你会不会若有所思呢？

只是，或许你不知道，在这一身“便装”背后，这冯月白又走过一条怎样的人生之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