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有短暂的安静，我低着头抬了抬眼，大胆朝殿里张望，只见一个粉面桃腮、杏眼柳眉的姐姐走了出来。

我慌张低下头去，赵钦则敛了神色，行礼道：“芸香姐姐好！”我后知后觉，忙叉手问好。

芸香面色平静，步伐轻盈到我们跟前站定了，道：“娘娘这会子忙，没空搭理你们，我带你们去吧！”说罢，率先开路，赵钦深深望了我一眼，示意我紧紧跟着他。

我提起脚步，刚下台阶，只听身后环佩璁瑢，飘过一阵急躁的脚步声，一回头，瞥见一个十岁出头的锦衣少年，耷拉着眼、噘着嘴，气冲冲头也不回地甩开一众随从。

“九殿下这是和谁怄气呢？”赵钦问了一句。

芸香瞄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主子的事，你少打听，便知道了底细，于你也没好处！”

赵钦察觉芸香神色不对，赶忙道：“姐姐说的是呢！”然后乖乖跟着去了殿后。

后面辟了半亩花圃，专门种了桃树、梨树，正值花开时节，红白交叠，香气扑鼻。

赵钦一面走、一面询问道：“昨儿来花房传话的那黄门口讷，说得不甚清楚，还请姐姐再给讲讲！”

“喏，就那两盆春兰，原本是摆殿里的，可它该开花不开，又快萎了，齐姑姑嫌不吉利，就打发人挪到这了！”芸香原原本本说了，又道：“我猜是过冬一直摆屋里没见光的缘故，不过，我也拿不准，还得找你们花房的正经瞧一瞧！”

“倒是有可能，不过也可能是浇水浇多了，害病也有可能！”赵钦一边说、一边凑近花盆。

放下背篓，赵钦首先摸了摸春兰的叶子，然后从篓子里取出家伙什，挑了把趁手的小铁锹，捅入花盆底，带出盆底湿土。我蹲下来，睁大了眼睛瞧，只见赵钦拨拉开湿土，笑道：“春兰耐旱，七分干、三分温最好，姐姐怕是水浇多了，又摆在这树下，见不得光，所以才总不开花。这倒不是什么大事，我给换个盆，再施些肥，精心养护个十天半月，保管复活！”

“原来如此！”芸香呵呵笑着，道：“定是檀香那小蹄子不懂，光知道瞎浇水！”

我心想，这姐姐太会推责了，说不得是自己的过错呢，却闻十米开外的夹竹桃树后有人笑道：“好啊，我这回可听得真真的，芸香你这小蹄子又在背后说我坏话！”

“果然背后说不得人，报应来了！”芸香惊叹着背过身去，招呼道：“娘娘交给你的差事办妥了？”

那姑娘的声音尖细而不友善：“自然是办妥了，不然，我有这闲工夫来寻你？”

我淡定自若地抬眼，只见树后走出来一个粉面含春、丹唇点樱的二八妙龄少女，一头乌发梳着灵蛇髻，飘逸而灵动，髻环间插了几朵时兴宫花，压着一支五彩斑斓的珠钗，穿一袭雀梅束腰襦裙，搭着半身朱殷披帛，脚步浅浅，身姿婀娜。

芸香笑嘻嘻迎了上去，夸道：“果然是三分人饰、七分装饰，妹妹今儿这打扮俏得很！”

“少恭维我，我可还记着你刚才念叨我呢！”檀香明眸流盼，反露出几分娇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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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香面上一讪，道：“逞嘴上一时之快罢了，妹妹何必同我较真？只当放屁就是了！”

“哈——”檀香捧腹大笑，算是将此事揭过了，随后又打量了赵钦和我一眼，狐疑道：“娘娘也是心思难料，好端端又念起这些花？能救得活吗？别白忙活一场！”

我听了这话，急忙剐了赵钦一眼，却见赵钦充耳不闻，一门心思施肥、挪盆、培土。

“嗨呦，死马当活马医呗，赵钦说还有得救，那就让他试一试，免得娘娘追问起来咱们没话回！”芸香说罢，又拉了檀香到夹竹桃树下，神秘兮兮道：“慧心出宫了？”

檀香接话道：“嗯，我把她到嘉福门，她心里舍不得，哭哭啼啼的，弄得婉嫔娘娘也不落忍！”

“旁人求还求不到这恩典呢！”芸香心思一转，好奇道：“是不是有什么内情啊？”

檀香快言快语道：“姐姐猜得倒准，慧心的老子娘去年托媒人谈了门亲事，等她回了家就要成婚了！”

“父母上心，给张罗婚事，这不是好事吗？她怎么还不乐意啊？”芸香满眼狐色。

“姐姐有所不知，慧心老子娘挑中的是一富商，家中已有中馈，慧心嫁过去只能做妾，以后，事事都要看当家主母的脸色，饶是这样，姐姐还觉得这婚事好吗？”

芸香叹了口气，道：“宫里熬油似熬了这些许年，整日伺候主子，凭着一份心力，咱们谁还没存点傍身钱？若让我选，宁要一贩夫走卒，也好过高嫁去忍辱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