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方横冲直撞，想尽一切办法挣脱师兄的钳制，奈何力量微弱，师兄们牢牢控制了他的四肢，他尝试了几次无果，终于认命，满眼哀怨地垂下脑袋，呜咽啜泣。

我们几个早看傻了，顾念情谊，很想过去关心一下，可刚才的情形又历历在目，都担心枪打出头鸟，所以每个人都百般踌躇，小腿跟灌了铅一样，始终迈不出一步。

“唔！”曹方瞅准时机，趁几位师兄松懈，忽然扑倒在地，连连打了几个滚出去。

为首的师兄皱了皱却月眉，简单打了个手势，然后，几个人心有灵犀般四面包抄住曹方，又是踢又是跺，等曹方出声投降了，才收了手，过去攥住曹方四肢，生拉硬拖，将其拖出了后院。

前头很快传来衣服磨地的声响，夹杂着曹方负隅反抗的动静，我阴沉着脸听着，心内骇惧。

“怎么都在这呆站着？”赵钦面色平静走了出来，“时辰不早了，明儿还得当差呢，都回去睡吧。曹方被逐，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与你们无关，不会连累你们！”

“诶！”我们答应着，心有戚戚地动了脚步，然后，沉默着回了房间，各自无话。

次日侵晨，空中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而后雨势连绵，长达半个多月没有好天光。

忽忽到了端午，宫里迎接节气，处处在屋檐下插菖蒲、挂艾叶，信此驱恶辟邪。

师傅月初接了甘露殿的艺牡丹差事，没工夫盯着我们学艺，便每日吩咐赵钦、杜陵教我们小的分辨花品，可他俩一个赛一个忙，每日东奔西走、脚不沾地的活动，既不敢怠慢了贵人，又不敢忤逆师傅的意思，只好水过地皮湿的指点指点我们，然后各自去忙。

正值五月，花厅里摆满了望江南、珍珠兰、白茉莉和蜀葵，一屋子幽幽可闻的清香。

我靠着西窗，见屋外天光晴好，云气浮冉，几只麻雀喈喈叫着掠过师傅精心修剪的黄杨盆景。

此情此景触动了我的心，我幻想着去花房之外的广阔天地，自由自在的遛一遛。

田虎比我活泛多了，眼瞅着师傅手下的哼哈二将出了门，料定其他师兄不会管束我们，便提议出去逛一逛，天擦黑前，大家一道回来，互相瞒着口风，不让师傅察觉。

大家无不赞成，一个个如过江之鲫，脚高脚低迈过门槛，一鼓作气跑出了花房。

我和水生早约定好了，一道去御药院看望沈清秋，所以我擅自离了群，兴头头往育树苑赶，不想水生摊了差事，早饭后就随师兄出了门，我出乎意料地扑了空，只得孤身前往。

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宫道上，我闷闷不乐的，不巧又逢贵人出行，幢幡宝盖、香花灯烛排了一片，随从有十几个娇小玲珑、莲脸生春的宫娥。我看距离还远，尚且来得及闪避，忙沿着夹花小道，悄无声响离开，退到一处桃红柳绿的场地。

周围倒景色宜人，牡丹开得甚是繁盛，我情不自禁靠向花丛，准备采撷一枝牡丹，不想牡丹丛后躲着一对男女，扶肩搭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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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颈并头，两人的嘴唇还互相贴着。

我看得面红耳赤，悄悄道了声得罪，一溜烟跑开了，然后越跑越远，最后竟迷了路。

我万分后悔没带内苑地图，便随便拉了个经过的老妪问路。那老妪鸡皮鹤首，神态和蔼，是个热心肠的，见我神色急切，她比我还着急，可嘴里呜哩哇啦的总含糊不清，我絮叨了两三遍，也不知她到底听清了没有，反正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我叹了口气，不甘不愿撒开手。

老妪走后，半天没有人影，我耐心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终于等来一位衣饰简素、容貌昳丽的黄门，我心里犹豫了一下，赶忙在脸上挤出一丝笑，上前搭讪。

原来我误打误撞到了嘉德殿地界，这是九殿下的住处，附近有御药院、翰林院二所。

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一听御药院也在附近，马上笑得更虔诚了，亲热地拉着黄门的胳膊，好声好气一顿恳求，终于搞清楚了往御药院的路，然后千恩万谢，目送黄门走远了，我才扭头穿过海棠花海，进入竹林。

竹林里绿油油的，一把来粗的竹子比比皆是，我走着走着，不觉凉意从后背袭来。

穿过竹林，有一拱桥，桥下怪石磊磊，流水潺潺。我欢天喜地登上桥头，手搭凉棚，遥遥一望，只见桃花坞后有一院落，门口人可罗雀，门里有人高声唱道：“上党人参百株！”

我听这唱声嘹亮而悠远，很想一睹门里人的真颜，便快步流星跑到御药院门口，手扒着墙，小心翼翼地往门里打量，只见二三十号黄门挤在院里，乱成一锅粥了，忙着点检药材。

“甘州地黄十匣！”

“茅山白术五盒！”

“泰山女葳一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