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既零腰间峰主令突然烫了起来,一瞬间既零就僵硬了身子。既零就被洛云川抱在怀里,一举一动瞧得分明,自然也察觉到了,松了口气。
“师父走前应该交代好了吧,可却还是收到传信儿了,想来是出了什么意外,得快些赶回去了吧。”
既零本就焦躁,让洛云川这么一说,更是制不住脾气了,额间妖纹骤然加深,震开了洛云川的桎梏,力道之大直将没有防备的洛云川震出了一口血来。
可既零也不好受,浑身燥热的紧,虽是事先吃了丹药的,可方才妖力太盛,炎毒又蠢蠢欲动了。
洛云川受了伤,却连嘴角血迹都不及擦去,刚稳了身形就向既零冲来,又硬是挨了一掌也不退去,一把拽了既零胳膊,居然是在渡灵力稳住她的气息。既零只觉得好笑的紧,一甩胳膊打开了洛云川。
“怎的,需不需要我再往胸口刺上一剑,你才肯乖乖跟我回去?”
“师父,别闹,红莲业火的炎毒不是闹着玩的。”洛云川皱了眉。
“那你就跟我回去!”既零毫不退让。
被自己的徒儿逼得无路,两次拿自己的性命胁迫,既零只觉得好笑。
可不等这边僵持多会儿呢,既零就听见余安在外面喊了。
“既零,掌门师叔喊我们回去,现在立刻马上!”
洛云川可是松了口气:“师父,你还是回去瞧瞧好了。这阵法你们一时半刻破不开的。”
既零看着洛云川,双眸漆黑的吓人,握着白玉洞箫的手指甲嵌入掌心,血滴到雪地上,殷红的刺目。
可纵有千百种不甘,既零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洛云川看着既零南去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无影,嘴角露了丝苦笑。
“既零啊,我既比不上你的丛云峰,就莫说什么护我周全了,你做不到的。”
……
等既零回到君羽时,只见镇妖塔前被缚了一排弟子,用的绳索是魔界的缠丝,得了主人命令便会渐渐勒紧,半个时辰就能将人生生勒死,看现在模样已经深入皮肉,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既零大致瞥了一眼,就知晓了战况,君羽加之驰援而来的仙门无一人伤亡,倒是魔族那边惨烈的紧,鸣姬已将千魇救了出来,自己却失了整条右臂,还真是舍得下自己。看那镇妖塔上破的窟窿,想来是内外夹击,既零倒是没想到,千魇被困了百来年了,居然还有反击之力。被缚住的多为予澜峰弟子,君羽山上弟子皆被调往镇妖塔,予澜峰弟子往日就不善争斗,而今最是易攻。镇妖塔是鸣姬带了几名护法亲自来攻,双管齐下,却只抓不杀,只怕又是洛云川手笔。
看这大概,匆忙将她喊回来,既零已然猜了个七八。鸣姬将人救了出来,却不着急离去,一则是为洛云川逃走,二则,千魇走不开的,他身上设了梦萦的封印,直缠魂魄,唯丛云峰峰主一人可解。
“既零,你收的好弟子,叫本尊不要伤你们君羽一人,还好本尊放在心上了,还算有些用处。缠丝已经结了有一会儿了,你只要解了哥哥身上封印,本尊便不伤一人。”
再见鸣姬,既零手上鸿影嗡鸣,血红妖纹动荡不安,当年丛云峰血债的罪魁祸首分明近在咫尺,还受了重伤,既零却动她不得,眼瞧着在她丛云峰地盘上聒噪。
“既零,静心。”慕晨知晓既零恨鸣姬入骨,可而今却不是时候,仙门有百十弟子尽在鸣姬之手,受制于人,断不该轻举妄动。
一旁渚洲来的长老也急了,他们渚洲好些弟子被擒,里头还有他的徒弟,那边缠丝入肉,哀鸣阵阵,可是心疼的紧:“既零峰主,你镇妖塔九层关的这人到底多要紧,值得他们两次攻上君羽,眼下这样,就先放了吧,魔界的缠丝可不等人。”
却也有人提出异议:“魔族中人素来狡诈,我们若放了人他们再反悔怎么办?”
“可这些弟子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既零峰主,你看着拿个主意吧,那些弟子快撑不住了。”
满是争执声,聒噪。
只为了那不知身份的一人,丛云峰已被血洗过一次,难不成还要再增杀孽。只要有他在,丛云峰就不得安宁,师父本就嘱托过要放人的,早与晚罢了。
既零看着对面千魇紫色双眸,分不清是迷幻还是心中所想,可旁边弟子的哀鸣,满丛云峰的血腥味确实真实。她从未看清千魇,只知是个祸患,师父,既明,现在还添了个洛云川。
若是放了……
不如放了……
自怀中拿出了峰主令,梦萦的解印就刻在峰主令内,只有丛云峰峰主一人可解,这也是既零滴血认了主后才得知的。
“既零,当心有诈。”余安一旁提醒着,魔界鸣姬在三大魔尊中可是出了名的,分明一个女子,却最是狠毒,嗜杀成性,喜怒无常。
既零更是清楚不过。
既零看着对面那失了一臂的红衣女子,气息萎靡却依旧张狂,脸上染了血污,如地狱爬出来的鬼煞,所在之处便是修罗炼狱。
“我自是信不过她的。”既零笑笑,有几分惨然,“可是,我信洛云川啊。最后一次信他。”
随即合了眼,一滴泪水滑落,自丛云峰被血洗后,她再没落过一滴泪。
那解印简单,只需既零心下一动便能碎开。梦萦一解,只觉一阵浓郁到极致的魔气忽然爆发,并无杀机,只护住了魔界中人,却依旧让人心悸。千魇墨发无风而动,一袭紫衣烈烈,眸间光华流转,额间现出紫色魔印,那印记——
“是魔神!那人是魔神!”有人喊了出来。
既零自然也认了出来,那额间紫色魔印,她在昱城王府,天鸣城外,还有暮凉城中半结的阵法里都是见过的。魔神献祭之术,阵眼处正是这般模样,既零见了,只觉浑身血液都冷了下来。
仙门寻觅了许久的魔神,竟然一直囚在她的镇妖塔中。
难怪师父至死不说出他的身份。
为何不杀了。若她早知如此,绝不手下留情。
可现在却晚了。方才释出的魔气太过精纯浓郁,前所未见,便是不管那些被缚住的弟子,仅凭这边聚起的仙门中人,断然是拦不住了,甚至若他要反击,他们连自保都不及。
“既零,你师父从未为难于我,我自当不该恩将仇报,便放过你们,阿鸣应了你那徒儿的事也当做到。”千魇道。失了周身束缚,一身气息回归巅峰,那蛊惑人心的嗓音一出口,连君羽山掌门慕晨心神都是一颤,有小弟子直接咳出血来,魔神之力可见一斑。
“你那徒儿说的是不动君羽的人,可没说不杀旁人呢!”鸣姬左手抬起,指尖勾勾,底下被缚着的弟子们又是一声痛呼。果真,君羽山弟子们被放了开来,可渺灵清雎来的却被缠的更紧了。
“既零你什么意思,让我们过来送死,你们不管了吗!”渚洲那名长老慌了,眼瞧着自己弟子在怀里,缠丝勒进了骨肉中,血染透了衣衫却无能为力。
鸣姬得了千魇相护,正安然撤离。这招离间真是够毒辣,若是战死还好,可得了希望又坠入绝望,再明显不过的区别对待,将君羽置于何处。
既零在他们离去前,终于忍不住了,不管慕晨阻拦,御了鸿影只身追上去,这举动无异于送死。
可千魇却松了结界,让既零冲到了面前。
“千魇,让鸣姬放开他们。”既零手执白玉洞箫,直指千魇脖颈。
“凭什么?”相比于既零的焦躁,千魇无论是身处囚笼还是而今回归巅峰,总是从容不迫。无论仙魔,脖颈处总是要害的,可千魇却分毫不惧,因为既零根本威胁不到他。
梦萦解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失去了一切。
“千魇你记得,我师父能抓你一次,我同样能将你击杀,魔界三万年内出过的七个魔神,可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千魇听了轻笑一声,仿佛在看一个胡闹的孩子:“既零啊,比起你师父,你果真是差远了呢!”
当年那个男人,分明弱成那样,却可以步步为营诱他入局,那等心计那等谋略,若还在世,他如何能走出这镇妖塔。
“阿鸣,放了他们吧。”千魇侧头对鸣姬道。若非方才他拦着鸣姬,早就该同既零打起来了。
“既然哥哥开了口,那就放了好了。”千魇的话,她从来是无所不从。
既零回了头,果然缠丝都解了开。
“千魇,别以为我会感激你,我早有一天会亲自杀了你的,还有鸣姬。”
说完既零便退了回来,她还没昏了头,此刻她没分毫胜算,只能退走。
千魇瞧着既零背影摇摇头,笑笑:“比起他,你果真是差远了啊。”
人间有句话,慧极必伤,果真不假。那人智谋万年难遇,还好走了。
可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