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羽山连同外门弟子数千人,这事谁又说得准呢,师父总不会挨个儿都知道吧。”
“那就算是如此,你将人折磨至此,也未免太过残忍。”
“师父可还记得拦你那人?他杀的那五人,恰有三人是那狱卒至亲,母亲和两个稚子,皆死于自己面前,如何不怒。”
“公报私仇?”
“额,好像是有点。”
“笨!连个小狱卒都管不好,没个规矩怎么立信,我怎么教了个这么笨的徒弟。”既零一推酒盏,皱着眉头敲着桌子。
“是,徒儿受教了。”
洛云川笑着应下,却不再给她添酒,她醉了。既零扁了嘴拍着桌子,却也折腾不了多会儿,醉在了桌子上。
洛云川喊了两声“师父”,见既零都没什么回应,这才将人抱了起来,放在里屋床上。既零一进来只顾得酒了,却没注意到,这儿的格局装饰,与丛云峰上殿阁如出一辙,门窗上镂刻莲纹,案几上百草琉璃盏,香炉里染着既零偏爱的沉榆香,千年冰蚕丝的锦被上勾着青莲暗纹……
本想着既零见了,无论是喜也好怒也罢,多少有些反应的,没想到这人满脑子都是青梅酒,压根没注意到这些,还真是……
而今这人躺在床上,双颊绯红,失了往日淡漠疏离。洛云川其实很喜欢她这副模样的,只是既零酒量不好,酒品也差,没他在身旁瞧着,可得少贪些杯的好,这副模样若让人瞧了去,洛云川真想将她藏起来。
可这人的性子啊,莫说关她,洛云川摇摇头,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洛云川右掌掌心聚了魔气,自既零丹田处按下,顺着小腹逼上,只见体内一颗红珠隐隐现出,自既零口中吐出,洛云川俯下身去,将红珠纳入体内,却并未起身。
这人就在他眼前,双颊绯红,吐息间拂在他耳侧,吹动发丝,有些发痒。还有那微启的唇,带着清甜的果子酒香……
门口处忽然就传来了敲门声。
“咳,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不过不是我说你,你们也该关着门的吧。”
洛云川起了身来,脸上没了既零面前时常带着的笑意,眸色稍沉,有几分的冷厉。
来的那人是个少年模样,一身流云暗纹的金色锦衣,腰间坠着枚玄鸟纹的红玉,额间一点朱砂,双眸丹凤,好个贵气的小公子。
“我取回来了,你别整日在我耳边念叨了。”洛云川将坛子里剩下的一点酒倒在雪松盆景里,盆景里养了只小妖怪,顷刻间就醉了,现了形附在枝子上打鼾。
“你还嫌我念叨了。”小公子不开心了,“那东西本就是给你的,你却又转手送了人,你都叛了仙门,她没杀你就够难得的了,你就真这么确定她会来找你,还能找见了?”
“我何时说过她会来找我了。不过是在赌罢了。”洛云川看着熟睡中的既零,唇角勾了丝笑意,看的这位漓公子眼都直了。
“你可是拿命在赌啊!这女人到底哪里好!”小公子瞥一眼躺着的既零,皱了眉评头论足,“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师父?皮相是不错,不过这哪里是朵莲花,分明是只惑人的狐狸。”
此时酒里药性发作,既零妖力不稳,额心赤红妖纹隐现,加之一醉了,那双浅淡微凉的眸子合上,双颊眼梢带上绯红,那片刻薄的唇染了水光,再吐不出气人的话来,不知是不舒服还是怎的,蹙着眉轻哼两声,那声音像片羽毛,轻飘飘扫过洛云川心间,失了平素里的孤傲清冷,确实魅惑。
洛云川见那唇开开合合,似是要说些什么,一把拨开了碍事的小公子,坐到床边,两眼死盯着既零,双手都不自觉的握紧。
只听既零嘟嘟囔囔半晌,总算是含糊着吐出个字来……渴。
喝多了酒的人总会口舌发干,既零不知是又梦到了哪里,皱了眉头,手还不老实的拨弄着:“渴,本座渴了,小二,上酒!”
洛云川听了这话,吊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却不知该作何感想。
总算是不喊既明了,可宁叫个酒馆小二也不会叫他的吗。
桌子上那茶壶里早就备好了解酒药,既零虽不是因这一小坛果子酒醉倒的,到底是喝多了酒。往日里她仗着一身的修为,自是没什么太大不适,可这次却……洛云川将既零扶着坐起来,手指一挥,那茶壶便自行飞了过来,连带着倒入小碗里,洛云川拿了个小汤匙,一勺勺喂到既零嘴里。
一旁小公子刚被洛云川推开,本就是一肚子的愤恨,又见平常冷冰冰的人居然这么紧张这女子,居然还亲自喂药,惊讶的嘴巴都能吞下颗鸭蛋了。
他来星河这几百年里,可没见过这人对谁这般上心过,何况既零还是个仙门的峰主,千岁的妖君。
“她给你下迷魂药了,你居然这么心心念念着她,性命都不顾!这女人也是,单为了口酒就能再被你骗一次,这连点戒心都没有,你这个坑里栽了两次,也真是有够……”后面的话被洛云川眼刀堵了回去,没敢说出来……他惜命……
这话说间,洛云川已经送了勺醒酒汤给既零服下了。既零喜甜厌苦,洛云川在这汤药里加了蜂蜜,既零却还是皱了眉头,醉梦里顾什么形象,舌头一伸,干脆一口吐了出来,染了衣衫锦被。
“洛云川,本座说了,要!喝!酒!”既零这几个字吐的清晰,还满是不耐,“你要走就走,干嘛还要回来!别拦着我喝酒!”
“噗!”一旁漓公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刚被洛云川堵了,心里有气,而今一块儿嘲笑回来,“洛洛,看到没,你还比不上一壶酒!”
洛云川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还是不要叫她瞧见的好,她就算不生吃了你,也会把你交给你哥哥的。”
“我不要!”比起被生吃了,他更害怕他那位哥哥,“那若是我跟她打了起来,你护着谁?”
“你说呢?”洛云川笑眯眯的反问。
小公子哭诉:“你重色轻友!”
然后就被洛云川以打扰既零休息为由推了出去。
醒酒汤是喂不下去了,既零是个倔的,醉了后更甚,这口吐出来,下次就该掀了碗了,只能喂了点蜂蜜水,既零虽不乐意,口干舌燥的,也就喝了。等再次安静下来,洛云川看着现下里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既零,有些惆怅。
以这人的性子,醒来了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