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那我跟你方向相反哎,我走新城路。”
八中中学位于繁华的购物中心,周围四通八达,哪条路哪条公交都能到得了市里的各个地方。
“那你们呢?”苏徵问。
如果顺路,可以顺便带上,这样两个方向的人就没必要多麻烦再回来走一趟。
王嘉不好意思地挠挠绿头,开口:“我家也住新城路那一片,陆哥住老市里还要向南的地方。”
巧了。
共用这个词,用的可真绝了。
不过陆哥怎么会知道这俩人回家的路径和他们俩回家的方向一致的呢?
其实陆星择对于陶安然和王嘉共路的事是猜的,他不确信,所以用了也许。对于苏徵,他是清楚的。
那晚,他喝的有点多,程逸还清醒的时候准备送他回家,被截在了半路上。苏徵也是那晚穿着校服,从巷口路过,显然是放了学,有事耽搁了回家,后来他记住了苏徵和他同路。
“不介意的话,可以顺路走的。”
廊道很静,苏徵的话带着少女少有的恬静,陆星择黑眸沉沉地望着她。
天色渐渐变暗,教学楼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他们四个人在门口犹豫不决。
王嘉和陶安然没什么好介意的,两人达成共识,出了教学楼,时不时回头张望着站在门口的苏徵和陆星择。
“今天,谢谢你啊。”
王嘉一头骚包的绿,鬓角被雨水打湿,侧着脸,对他矮一个头的女生说。
“不客气。”
陶安然接过话,黑框下黑溜溜的眼珠子落在王嘉的额头侧边的雨珠,又说道:“你往我这儿来一些吧。”
女生的伞都不大,王嘉勉强进了陶安然的伞里,还时常被头顶又细又黑的杠夹着头发。
“不然你来打吧?”
王嘉和陶安然交换了位置,伞柄被握在手里,空间放大,王嘉松了口气,和陶安然出了校门。
“我倒是不介意和女生一起打伞,陆哥那儿怕是有些难搞。”
陶安然和他想法有所出入,鉴于陆校霸前几天的行为,她总有种陆校霸对于她同桌有些图谋不轨的错觉。
“也许吧?”
另一边的苏徵和陆星择,气氛有点安静。
“我只是想还你今天下午擦黑板的谢谢。”
苏徵撑开伞,没等陆星择开口,她的手抓着伞把费力地撑在了陆星择头顶上。
“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陆星择脚步不动,她举着伞,抬起帽檐,陆星择的黑瞳盯上了她的琉璃珠子。
白瓷的肌肤混着不明的光线,干净澄澈的眼睛泛着总是带着温柔地看着他,和那晚的冷然,先前的陌生形成对比。
陆星择收回视线,接过苏徵的伞,嗯了一声。
一路上很安静,陆星择离得苏徵有些远,等出校门口,门口的门卫才小声提醒道:“小姑娘,你离你朋友近一些,伞本来就不大,他包都湿了大半。”
苏徵侧过脸,陆星择右半边肩膀完全湿了,有些雨水顺着他的侧脸划过颈部,滴在他校服里黑色领口的衣服上。
“为什么不说?”
苏徵皱着眉,停下脚步。
“说什么?”
陆星择嗓音有点哑。雨水顺着他的碎发滴入耳边,带着丝丝寒意,浸着他的皮肤。
他早就习惯了,没人关心的日子。以前说的时候,他总以为会有人在意一下。后来他生病是一个人在家吃药,考试考得好是一个人在家庆祝,就连家长会都是一个人去找老师请假。
该说什么呢?说什么都被时间沉默掉了。
“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校霸这个名称早该换人了。”
苏徵扯着他的胳膊,将伞檐向右移了不少距离,自己靠得他近了近。伞檐离他的肩膀有些距离,苏徵瞧着他半湿了的肩膀没了雨的没入,松了口气。
略带清凉的味道钻入陆星择的鼻息,他侧目低头,女生仰着头,好看的柳叶眉蹙着,嫌弃的语气中带着责怪。
他觉得有些好笑,细细听苏徵的话,感觉话里带着娇意,像电视剧里江南女子的哝哝呓语。
明明是责怪的话,他却听出了关心。
苏徵不愿意承认,他也不戳破。任由着她的动作,一点一点拉近他们的距离。
“再近,就贴上来了。”
陆星择尾调上挑,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苏徵噔时松开了手,她有些恼。
明明雨打在身上又冷又疼,她只是不想让他这么难受,才走得近了。
苏徵回怼他:“不近点,等下又要被人说不照顾你的感受。你自己就不能主动点,靠我近些,这样不就好了?”
“好像确实是应该男生主动点,靠近。”陆星择点点头,很认真地赞同苏徵的话。
……这一句话,乍一听好像她在邀请他主动些似的。
“我没想到你不介意。”后半句话,男生没了笑意。
不介意什么,他没说。
苏徵眼帘抬开,陆星择和她面对面站着,面色沉静,黑瞳在昏沉的雨天傍晚看不清晰。
“先前的事,我只是不喜欢别人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你本来就是焦点,做什么事也会被人关注,也不怪你。我还要感谢你帮忙搬书,把帖子删了,还有今天的黑板,也谢谢你帮忙。”
苏徵说话,从来都是动听的。就像下午临走前苏徵说的那句话一样,烫在了他的心口。
“印象里的校霸,可没你这么乐于助人,为别人考虑。”
苏徵笑着说,嘴角弧度上扬,眉梢微微动容,落在陆星择眼里甚是动人。
“也许别人口中的你,和我所见的人是不一样的。”
偏见与激进,是社会人格发展的劣根。它会让人带着色彩去看待一些人、一些事物,于是有了负面评价,有了所谓的个人评判标准,也有了优与劣。
“走吧,靠近些吧。”
陆星择跟着苏徵的动作,走向对面的马路。
“如果……”
车辆川流不息,路上的积水声,司机的鸣笛声不断。陆星择的那句话被淹没在声音里,苏徵没听清。
“什么?”
陆星择摇了摇头:“没什么,就到这儿吧,雨也停了,快到家了。”
“好。”
路灯下,积水倒映着昏黄的灯光和女生的背影,陆星择目送着苏徵离开视线。
他其实是想问
如果他没淋湿,她还会不会用这么动听的话来打动他?
他没什么不同,
只是之于别人不一样而已。
他想确信,她不是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