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同时兼顾着父亲与国君两种身份的男人自称寡人,“寡德之人”,背负圣心难测的名声,无时无刻不在身份里权衡。
林渚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恍恍惚惚想哭泪干肠断,想叫喉咙也像卡住了似的,发不出声。
长乐伤难自愈,但放心不下林渚清,刚醒就跑去看林渚清。
林渚清蹲在床脚,蜷缩成一团目光呆滞,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不吃不喝,已有一天一夜。
长乐强忍悲痛,轻轻将她揽着,林渚清感受到了身上的温度,长乐自带着的叫人心安的味道。
她抬眸看着长乐,昔日清亮的眼黯淡无光。
长乐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随后想把她抱到床上,无奈气力虚弱,便颦着眉小心翼翼同林渚清说:“你忍心教姐姐这样吃力吗?”
林渚清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起身自己躺在了床上,长乐便躺在她身旁,两人握着手,直到天亮。
这一遭,折磨至深,也令林渚清看清了些,因此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不会再哭了,哭没有用,救不了别人,也救不了自己。”
长乐心疼不已,却只能无助地叹口气。
这事一过,长乐的身子每况愈下,像被抽干了似的,面色越来越白,瘦的就剩了个骨头架子,巫医皆答“药石罔顾”。
王下令必须医好她,否则要这些不幸的医家以命相抵。此刻他不过是个父亲,对病魔束手无策的父亲。
长乐笑着安慰他:“父王,我早知有这一天,已有准备,你不必,不必悲苦,只是,我终究不能以最后的价值为斯卯尽一份力了。”
这位父亲捏着女儿的手,老泪从横,好似一刻便苍老了。他的妻子方才为女儿哭地昏了过去,而他,空担着夫父之名,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最后一刻,两个有情人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爱意,再也无人能阻挡他们了。
长乐在李翳怀中,两人双手交叠,病态也掩不住脸上的幸福。
长乐声音微弱,说话很是吃力,但仍要向李翳说明自己的心意:“阿翳,你我自幼相识,你悉心护着我这么多年,我不止一次动心,也知晓你的心意,可惜身份阻隔,况我又这个病恹恹的样子,故一直不予回应,怕白白耽误了你大好年华。”
李翳如摧心剖肝痛不欲生:“我知道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长乐抱紧李翳:“我以为此生无法表明心意了,上天待我多少有一丝情义,没叫我含恨嫁与别人,唯有你我,哪怕片刻。容我私心一回,我还是想做你的妻,你可愿娶我?”
李翳不住点头:“愿意,我当然愿意,此生唯有二愿,一曰:斯卯国泰民安;二曰:娶妻长乐。”
没有现成的婚服,得了王上默许,林渚清快马加鞭,在市集的成衣铺子买了一对斯卯民间婚服,婚服穿上后长乐很是开心,说她与李翳总算能做一对普通民间夫妻了。
不必昭告天下的大婚之夜,两人相拥而眠。
长乐嘱咐李翳:“我走后,你可以再娶,但不可以寻死。清儿是我唯一的妹妹,你要像护着我一样护着她,她势必要嫁去西周,此去路途凶险,无论如何你定要保护好她,如若不然,日后地下相见,我再不认你。
李翳掩着悲伤:“我不会再娶,此生唯有你一位妻子。”
长乐撑着起来,抓着他的手:“你应是不应,你是要我死不瞑目吗?”
李翳别无他法,只得点头应下。
斯卯国长乐公主,于大婚之夜静悄悄离开。百姓无一知晓,曾有一位公主为了她的臣民义无反顾,亦不会知道有另一位公主将成为她,做她未尽的事。
几个巫医还是被赐死了,只因他们知道了真长乐的死亡,故而成为家国政治的牺牲品。
史书记载:斯卯王宣巫医三名,使医王女,不善,王怒,下令处死。慷慨赴死。王女无恙。
林渚清最后看了一眼长乐的音容,她入不了王陵,只能火化。父母无法见这场景,便由林渚清,李翳送她走。
林渚清看着长乐的身体一点一点在火光中熔化,她没有哭,冲着漫天火光高喊:“姐姐,姐姐,姐姐······”,喊到精疲力竭,喊到火光熄灭,人已虚脱。
那之后,李翳怀里一直揣着两样东西,一个小瓷瓶装着长乐的骨灰,还有一块牌位,只刻着两个字“吾妻”。
林渚清念及不久前翻到的矫揉造作的诗文,上书:最是生离苦,死别何及之”。
真是胡说八道,杨珠泣歧。
生离至少她活着,哪怕你不能与他相伴,只要她好,心甘情愿。
若是死别,这世上再也无这一人,独留一人空活,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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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友们盆友们,刀了刀了。可怜我长乐,多好的小姐姐。
林渚清:把姐姐还给我
李翳:把妻子还给我
王上往后:把女儿还给我
阿毛:诸位大佬,我错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