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的邓若云,更像是被深宅大院里那些琐事磨破了心思的怨妇,骂起人来那些话一套接着一套,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如月不知道她这是不是杀鸡给猴看,万一这个疯子突然发疯把她杀了,越国公府自然有一万个法子给她洗刷罪孽,到最后最难过的还不是自己的老父亲。
她心想,不能再跟这个疯子拧着干了,先应付过这一会子,平安出去最要紧。
“你跟周伯昶怎么样了?”
邓若云忽然这么问,打如月个措手不及,支支吾吾的说:“能有什么样,就还是那样。”
“还是那样儿?”邓若云有点诧异,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随之转回去蔑笑,“还是那样儿,那是什么样儿?跟四五年前刚认识时候一样?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像我跟太子这么没情没份的,两边长辈还极力撮合,你们俩这情谊,是个人长个眼就能看得出来,为什么他还迟迟不向你家提亲呢?就连他母亲,这些年也没跟你提过?”
如月给问懵了,站在原地,原先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从她脑海里闪过。
她从前以为是年纪小,他不肯提亲,等长大了,她又说服自己是他肩上担子太重、皇上身体不好、父亲事务繁忙......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搪塞自己。
可是刚才邓若云这么一说,她好像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先很喜欢她的周老夫人,这两年也对她冷淡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你以为谁都能像你似的,那么兴师动众的成亲啊?”
如月心虚,说话也没有底气,一双眼睛不知看哪儿好,梳子被她死死攥在手里,扎的是钻心的疼。
邓若云站起身,就那么盯着她,说:“定亲而已,再说不定亲,两方在一起吃个饭也行,有过吗?”
邓若云此时就像直逼人心的恶鬼,叫如月心里发慌,她现在就想逃离这个屋子。
她喊:“你行了,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明岚,我实话告诉你吧,周伯昶他母亲就是最势利眼的小人,她原先看中了你先皇后义女的身份,先皇后一去她就冷淡你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她早就看中了邓慧莹,想让太子妃的堂妹做她的儿媳妇,那样她才觉得她儿子娶亲这笔买卖做的值!”
邓若云此刻就像恶鬼上身,一步步把如月逼到墙角,面目狰狞的像地狱里吃人的妖魔!如月想跑,邓若云却死死抓着她的胳膊,恨不得把她的身体撕碎揉烂。
“你心里早就知道没可能了对吧!你就一直在骗自己对吧!其实你跟我一样可怜,没有人拿你当回事,都是被人戏弄在手心里的玩儿物!到最后你的下场只会跟我一样!”
邓若云踉踉跄跄退后几步,抬起手指着如月,随即又无力的垂下手,凄凉的笑了起来,最后竟然是放声大笑,连站都站不稳,摔倒在地上打滚。
如月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她看着眼前这个失心疯的人,后背一阵一阵发凉,这屋子俨然成了鬼门关,她恐怕再多待一刻她就要疯掉,她抱着脑袋尖叫着冲了出去,把外面侯着的一干丫鬟吓傻了眼......
......
那天的事,就仿佛雪地里的几个脚印,越国公府不费吹灰之力的下了一场雪,把这些脚印死死掩盖了。
如月自从那次从越国公府回来就怏怏的,比玉芝突然离开还要憔悴百倍。
明靖这些日子一直在宫里忙,听说皇上病更重了,天天参汤不离口,恐怕没多少时日了。
明靖顾不上如月,怕她身边只有橘子一人忙不过来,于是叫府上的妈妈去新采买了两个老实丫头,如月给她们一个取名敛秋,一个取名拂冬。
“我事不多,以后你们跟着我,算是家里最清闲的差事了。”
如月难得展颜一笑,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也笑了。
这下橘子不高兴了,噘着嘴站在一边,看姑娘只见新人笑,不见她这个旧人哭,半含酸的说:“姑娘真是的,我叫橘子,两个小的叫那么文雅的名字,要改还不一起给改了,省的旁人说姑娘厚此薄彼。”
敛秋和拂冬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一边觑着橘子的神色,一边向如月投去求救的目光。
如月知道橘子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笑着说:“行了,你还好意思说,小时候你老是跟我抢橘子吃,我一见着你就叫你橘子,叫着叫着就习惯了,要改也行,彩春还是凉夏,自己挑一个吧。”
橘子撇撇嘴,说:“得了吧,还是橘子最好听,我哪儿是那么小气的人呢?不过就是...就是让姑娘别冷落我罢了。”
看橘子这撒娇使性的娇憨模样,拂冬敛秋在一边偷笑,如月也笑着说:“看你,都是老人儿了,还在小的跟前这么没正形,往后管的人越来越多,你再这么,可怎么管得住她们呢。”
“奴婢就是这个长不大的性子,姑娘还不知道吗?”橘子嬉皮笑脸的,哄着如月上了床铺,“姑娘先好好睡一觉,奴婢跟敛秋拂冬给姑娘炖点儿汤来,喝了也好舒坦舒坦。”
如月这会子也有些累,想起那天的事还是会出一身冷汗,可是仔细想想,邓若云的话仿佛也有几分道理,难不成周峤真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些年都是她一个人自作多情了......
橘子带着两人出了门,眉头紧锁,对敛秋拂冬说:“事全都赶在一块儿,姑娘这些日子吃不下睡不好的,没事多逗她笑笑,这心里的忧愁就排解一半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