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可让我吓了一跳,你竟没有告诉我你是个大夫。”刚出霜降院的门,青秀就拍着胸口吐气。
林想容看着她像是劫后余生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傻丫头,我做大夫可是还差着一个专业和硕士博士学位呢,我这水平连护士也不能够呢。”
青秀望着她又呆了一下,心想着姐姐莫不是又犯病了,怎么说的话又是这样奇怪,她拉着林想容快走几步,离得院子远些了才关切地问道:“姐姐,你这样一来,给大奶奶和二少爷都揽了差事,可别给自己招来麻烦。”
林想容朝着刚才走出的院子方向,停了脚步,她在原来的世界并不是如此莽撞,然而在这里的第一天就像要作死一样。她苦笑一下,握紧青秀大大的有些粗糙的手:“青秀,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为了他,你是不会怕麻烦的。”
青秀猛然听到这些,脸上泛起红晕,嗔道:“姐姐你越发胡说了,我,我宁愿在落英斋扫一辈子的地,也不愿嫁人呢。”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小的几不可闻。
“哦?那来时不知谁说想早点家去,难道这会又改了主意?”
青秀又羞又臊地跺了一下地,急着分辩:“我家去又不是为了嫁人,倘或要为了这样,我便一辈子扫地不出去了。”
林想容打趣道:“你如果在我们那个时代,是不婚族呢,也许会是个女强人。”
青秀愕然:“姐姐,我怎么会是强人,我看你这样追着人家凑笑,才像个强人。嘻嘻,姐姐若作强人,我便给你扫山。”
青秀说着拍手嬉笑,又觉得不便,就收起玩笑话,催促着想容快走,后者只是放慢了脚步,漫不经心地说:“不急,或许有人要同我们一道走呢。”
青秀不解地看了看四周,追问是谁,林想容只是不答,直到身后响起一句女声:“想容妹子,请等一等。”
林想容对青秀微微一笑,挑眉道:“你看,我就说吧。”遂同青秀回过头来,果不其然,是大奶奶赵氏和两个丫头在朝她们走来,喊她们的就是贴身大丫头荔枝。
“大奶奶有什么吩咐?”
赵氏艰难一笑,荔枝已经替她开了口:“咱们奶奶是看想容妹子精通医术,还请姑娘移步去咱们园子里瞧瞧康哥儿去。”
这正是林想容的目的,康哥儿是跟林想容一起落水的男孩,自己穿越在想容身体上,那小象肯定是穿越在了康哥儿身上。想到此,林想容难以抑制激动,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用平淡地语气回到:“姐姐折煞我了,精通医术哪里敢当,不过康少爷既有恙,那我去瞧瞧也是应当。”
赵氏苍白的脸上一喜,上前来对青秀说:“孩子,回去跟你迎春姐姐说,想容去宁安园瞧瞧康少爷,实在晚了就不用留门了。”
青秀赶忙答应下,眼睛却看着林想容,犹犹豫豫不走,林想容拍拍她的肩膀:“快去,我也不定是不回来,果真不回,你若怕就点着灯,二爷也不心疼这点子烛火。”
青秀这才走了。
林想容就跟着赵氏去往宁安园。秉着父母在不分家的原则,宁安园是傍着相府起的一个园子,给已婚的大少爷谢谨之夫妇住的。这个时空的男女之防也跟唐宋时期差不多,并不特别严格,所以宁安园跟谢府的后院有连通的门。
穿过一道道眼花缭乱的门洞和连廊,林想容终于来到赵氏住的槐荫堂,院子甚至比霜降院还大些。荔枝引着她到正房卧室,屋里有两个婆子和三四个丫鬟,各司其职忙碌着,看夫人回来,都低了头问安。林想容几乎是掐着自己的手心走近那张大床的,她怕自己因为着急而出了乱子。
床上的小人四五岁,盖在被子里只露了头,一张小脸灰白中透着暗红,蹙着眉,双眼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这个孩子跟小象完全不一个模样,儿子的样子刻在她的脑子里,她不会认错的。也许模样不能说明什么,谢言止跟李彬长的一样,然而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她松开手掌,抚上康哥儿的脸,轻声喊道:“象宝,是你吗?妈妈来了。”后面一句她贴近康哥儿耳边,像是在喃喃自语。
康哥儿听到声音,紧蹙的眉头松了一下,他伸出手,林想容便抓住了,把他的小手包在自己的双手里,泪水一颗颗滴落在被子上,她不敢出声,也不敢拭泪,就这样静静握着孩子的手,告诉自己要尽快平静下来。
荔枝看半天没有动静,走上前来,看见落泪,讶异至极,林想容抬起头笑了一下说道:“姐姐莫见怪,我就是这个脾气,花儿落了也想流泪,看孩子病的厉害,忍不住难过。”
赵氏在屏风外的桌边坐着,听到林想容的话,忍不住进来坐在床边带着哭腔说道:“太医院最有名的秦太医也来瞧过了,药也吃了,这高烧就是不退,我,我……”说到最后,掩面哭泣。
荔枝赶紧扶起来安慰,林想容心中一阵说不清的滋味,尽管她们隔着千百年的时间,可是同为母亲,舐犊之情,亘古相通。
“怪我的不是,惹夫人伤心。康少爷最迟后天变会好的。”
林想容不是医生,也不懂中医,她只是做了四年母亲,孩子的每一次生病都是她彻夜不眠照顾,经验而已。康哥儿只是发烧,没有惊厥,所以并不危险,也没有伴随咳嗽,说明肺部也受影响不大。如果是曾经,她会给孩子吃布洛芬混合悬液或者对乙酰氨基酚来退热,但是这个时代,她无计可施。可她也知道,孩子普通感冒发烧不用药也是会痊愈的,康哥儿现在就是在体温上升期,不能进行物理降温,但也不能强行捂汗。
于是林想容掀开被子,看见孩子穿着夹棉的长袍,有些恼怒,这是常识性错误。旁边的奶妈看她掀了被子,上来按住,又叨叨着:“可不敢,还没发完汗呢!”
林想容推开她的手,向赵氏说道:“夫人若信我,便听我的,让这屋里留俩贴身侍婢便了,被子不必盖,外间的窗子隔一个时辰便开开通风换气。夜里若凉了就给少爷换件单衣,盖上薄被。”
赵氏看看奶妈,又看看荔枝,后者对她点点头,赵氏便跟着点点头。那奶妈气哼哼地走出门去,边走边嘟囔:“变了天了,黄毛丫头竟会当奶妈子了。”
话未说完就住了口,一个小丫头怯怯地说:“大爷回来了。”说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探头进来,看到林想容,眼睛眯起来打量着。
“奶奶的姊妹和表亲我都是见过的,这位姑娘是哪个,我竟想不起来。”
林想容看着相府大少爷,谢谨之的相貌平平,胜在富贵窝里养出来的,自有一股气质。只是说出话来让林想容一阵厌恶,正不知道怎么答话,就听见赵氏提高了声音骂道:
“又去哪里灌了黄汤过来,眼珠子里就只有姐姐妹妹,儿子也不管,趁早去别的妖精屋里挺尸去,又来这里干什么?”
谢谨之讪讪一笑,上前来扭股糖似的摇着赵氏的手臂:“夫人别生气,我不过一问,何必让人看笑话。”
赵氏白了一眼,正要说话,外间有人来报:“二爷房里的青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