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着路边走,谁也不说话,到了分叉口,莫如风问他:“你记得回家的路吗?”
金祁笑了,“怎么我是患阿尔兹海默症了?”
“这不刚回国吗?我以前....”
我以前经常把自己走丢了,然后季然会把我找回来,敲我脑袋,还问我怕不怕。
莫如风低下头改口,“我怕你不熟悉路况。”
“挺熟的,我记忆力好,再不还有百度地图,百度导不出来高德,再不济北斗出来也行。”
“你这是赤裸裸地打广告。”
金祁没想到莫如风还能跟他开玩笑,心情好了许多,因为他从上次的一顿饭就看出来了,莫如风是想要避着他的。
“是,他们昨晚还联系我做北美地区的产品推广人了。”
莫如风没忍住笑了,金祁心里嗡嗡作响,莫如风的笑终于不是敷衍了事的笑了,他这次是真的开心了,季然分辨的出来,因为莫如风露出了下排的第五颗牙。
少年的喜欢直白又纯粹,做出的事情温情又变态,他喜欢莫如风的那段日子,总会细细观察。那人笑起来什么样,那人难过时什么表情,那人的喜怒哀乐简单明确,凭借一个动作,一个神情,都能辨得出来。
莫如风真正开心的时候,会笑的露出下排的第五颗牙,而这每一次,都是季然对着他笑的瞬间,好像他们的欢乐是长在一起的。
金祁不禁在想,那现在的季然哪,既然是长在一起的,那现在的季然会不会也是和那日的莫如风一样的模样。
“那就好,那就分别了,你走那边,我走这边。”
金祁嘴角嗡动,他很想问问莫如风,你一点也不想知道我的事情吗?一点也不想和我多谈几句吗?你是在记恨我吗?还是只是不想跟除了季然外的其他男人沾上一丁点联系?
可他问不出,莫如风觉得自己没资格置喙季然的事情,金祁也觉得他没资格质问莫如风的选择。
人对自己有过亏欠的人,说话大一分贝,都会抱歉。
莫如风的手伸出来,金祁咬了许多次牙,最终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可刚要交到莫如风手上,就看到莫如风手上一处处已经发红发肿的红痕,他急忙拉起他的手,却被莫如风反应过来抽走,金祁这次没如他愿,一把抓住了手腕,待看清时脸色就沉了。
莫如风把手拉下来往身后背,脸上不太高兴了。
小时候的他受个伤恨不得全世界知道,有人给他上药有人给他呼呼,有人为他掉眼泪有人为他暖手背。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宝贝,没了自己别人都活不高兴那种,他就能努力活的更好,可现在他不喜欢把伤口给别人看了。
揭开伤疤也没人在意,世界熙熙攘攘,路过这个走过那个,有谁会在伤口上撒把盐也不一定,死了可能也没人发现。要到尸体都长出驱虫,把家里的家具啃食到差不多的时才会被警察撬开房门,理由可能还是因为好几个月不交电费,然后尸体就一把火净了,谁也记不得。
“谁伤的?”
金祁小时候被仙人掌扎过,一根刺进了皮肉没被发现,过了一夜才疼的呲牙,去医院拔的时候哭的吃了三个糖丸,他看到莫如风那一手的印记,再清楚不过那是被刺扎伤的,而且扎进去已经很久没挑出来。
“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下,打破花盆了。”
“那为什么不把刺挑出来,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手里进刺了,你感觉不到疼吗?”
金祁心里升起一股压不下去的怒意。
疼无所谓,伤无所谓,甚至他感觉莫如风对生死都无所谓,他眼里太平静了,平静的像一滩死水,爱没有,恨也没有,像个入了六定的僧人,却没有僧人身上的豁然,他在痛苦,却找不到痛苦之源。
“莫如风,你为什么...不知道好好爱护你自己?”
莫如风背在身后的手抖了一下,他捏了捏拳头,任由那些刺因为自己的动作在自己的皮肉下游走,扎的他心口发疼。
“你早些回家。”
他扔下一句话就转身,却金祁拉住胳膊,“莫如风,你在恨我吗?”
莫如风不知道金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连想一想过去都觉得骨头疼,哪里还会去恨什么人,况且是因为那傻逼的中二理由,他摇摇头,“你想多了。”
“那为什么,我自问比个路人比你亲近些,至少我到现在还记得你爱吃什么,可为什么要这么避着我,你当初...你当初也是叫过我哥哥的。”
莫如风心口难受,他讨厌对比,曾经和如今,是两把没有任何意义却能戳伤人的刀子,他强颜欢笑,“以前叫你哥哥也不耽误你现在回家啊。”
“是不想和我沾上一点联系吗?”
莫如风吸了口气,语气不咸不淡,“嗯。”
金祁早知道如此,只是亲耳听到总比心里臆测的叫人伤心许多。
沉默了几秒,他突然破口而出,“是因为季然吗?”
忍了那么久终于把那句话说出口,他发现其实根本没有想象里那么难,有什么难的,这个小孩可是在他背上趴着叫过累的,问他一句好不好有那么难以开口吗?
莫如风蹙起了眉,他本是眉目晴朗清莹秀澈的人,从前活得肆意未觉得那股埋在骨像里的清雅,如今蹙起一双淡眉,倒是像画布里等不来春天的青衣小旦。
天色蒙蒙亮了,莫如风转过身来,却不正视他一眼,嘴角都是冷漠的曦光,淡淡说了一句话就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他说,“金祁,这与你无关。”
金祁站在原地看着莫如风的背影,嗤笑出声。!--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