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床后,皮博迪太太感觉自己浑身冰冷,她在女儿上班之前叫住了她。
“多蒂!我冷!我真的感觉好冷!”
“妈妈!我要误了火车了!妈妈!我要迟到了!快要误了火车了!”皮博迪把雨衣和包放在了客厅的椅子上,去给她妈妈倒了杯热水。又跑到隔壁把布鲁尔太太叫过来看着她妈妈。皮博迪太太手脚冰凉,在这个夏天的清晨显得很不正常。但是从其他方面来看,她妈妈的情况又非常好。
“妈妈,你身上疼不疼?”皮博迪问。然后站在床边把床单拽的整整齐齐的。
“我还好,多蒂。一会儿纳丁过来陪我呆着,你快走吧。你要是跑的话还能赶上下一班火车的。”布鲁尔太太穿上了她的格子家居服,带着一顶针织帽来到了皮博迪加,那个针织帽看起来就像是茶杯的针织套似的。
“是啊,多蒂,你应该跑两步。如果你妈妈还是感觉冷,我会给医生打电话的。”
仅仅十五分钟,医生还没有赶来,皮博迪太太就断了气。布鲁尔太太说,医生能做的就是检查了一下,然后开了一张死亡证明。
“她离开的时候像位贵妇一样。安静而又尊贵。你的妈妈是一位美丽的贵妇,一位真正的贵妇。”皮博迪听到电话里布鲁尔女士的通知,直接从办公室返回家中。这两位女士面对面地站在这个异常空荡的房间里。毕竟这两人也彼此认识了这么多年,现在也感觉断了所有的关系像两位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我还是先走了。”布鲁尔女士说。她本想公开谴责多萝西没有为妈妈的去世而流一滴眼泪。在布鲁尔女士的有生之年对死亡已经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她了解那些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一直在苟延残喘着,直到走向生命的完结。她愿意在楼梯倾听多萝西痛苦的倾诉。“我还是先走了。”在她的生命中,她对死亡已经习以为常,她知道人们会一直等到她的生命走向完结。她可以倾听多萝西在她家的楼梯上对她的悲痛的倾诉。“我最好还是先走了。”多萝西又重复了一遍。
“好的,好的,我知道您很忙,”皮博迪小姐说,“非常感谢您为我妈妈所作的一切。”
“嗯,这,这没什么。”布鲁尔太太说道。
对于她们倆来说,至少此后她们关系持续的理由也将不复存在了。
晚上,皮博迪终于可以坐下来开始给戴安娜写信了,她在信中告诉小说家她妈妈的突然离世,想想以后再没有人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多蒂!多蒂的名字,这种感觉真的好奇怪。
能再次给你写信,我的心情十分欣喜。皮博迪洋洋洒洒的写了一页信纸,信中全是关于皮博迪太太突然离世的事情。我又把先前你给我的来信又读了一遍。谢谢你在信中曾写到的勃拉姆斯挽歌。但是我对音乐简直是一窍不通,我害怕你会觉得我是那样无知。我很喜欢你信中提到的‘你的住处是那么可爱。’
皮博迪想象着,妈妈一定是去了一个可爱的蓝色世界。那里更像是一片夏日里的万里碧空,就像今年的夏天的天空那样。皮博迪在脑海中勾勒出妈妈乘着一朵白云滑翔,在湛蓝的天空中遇到了许多过去的老朋友,甚至还有皮博迪的爸爸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也许当他们一同在白云上滑翔时,他们会想到皮博迪,会在天上默默看着她,也许他们可能正一起谈论着他们的女儿在坚强勇敢地面对生活。这样一想,皮博迪的心里松快了很多。
皮博迪内疚地把小说家的来信放进了抽屉,然后继续提笔给小说家回信,说自己并没有为妈妈突然离世而悲痛欲绝。
皮博迪继续写道:接下来做什么呢?该做什么呢?她觉得自己写的这些东西好像很深奥晦涩。她十分渴望戴安娜能尽快回信给她,因为她迫切想知道桑恩和其他人在伦敦的情况。她在信中请求戴安娜快点回信告诉我桑恩小姐和e小姐的情况。我正努力推论后面发生的故事,你的故事是那样的引人入胜,我整个人的感情已经全部浸入这段故事中,正在一段心神不宁的经历中备受煎熬。
不同以往,皮博迪今晚早早就上床睡觉了,这一天,她真的是身心俱疲。她期盼着小说家能快点给她回信,想着想着,皮博迪就进入了梦乡。
对于你妈妈去世的事情,我深表遗憾。生离死别的事情谁都逃脱不了,包括我们自己。如皮博迪所愿,戴安娜的回信像插了翅膀一样飞快到来。皮博迪知道戴安娜一定是一收到来信就快速地回复了。接着小说家的信就直奔主题了。你会发现,我在叙述桑恩的故事时,用的都是现在时态。这样故事一读起来就像是马上发生的一样,但有些人对这样的手法嗤之以鼻。想到这些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句话:‘一个人的美食,可是另一人的毒药。’,或者其他像这句话的愚蠢言论。你会明白的我的意思的。如果你的内心萌生出惶恐不安和莫名其妙之感,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如果站在十六岁女孩的角度去观察六十岁妇女的胸部,你就会体会到这种感觉。你说你觉得自己的感情被卷入了整个小说的情节,这种感觉也是很正常的。文字经过酝酿开始充盈丰满起来,里面自然蕴含了许多层感情在内。我希望,这是一部体现存在情感丰富的小说。读者可以如自己期待的那样陷入小说中,也有些读者会抵抗这种陷入。不用担心。继续去读吧
鲜浓黑的墨迹挥洒了整张信纸。
“那你还是喜欢漂亮的衣服,对吗?格温达?格温达!你不能从陌生人手里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你必须把它还回去。”桑恩吃完早饭后来到格温达的房间里。昨晚这个酒店彻夜无眠。就在昨晚,e在午夜时分发现桑恩还没回到房间就把整个酒店搅得鸡犬不宁地找桑恩,而那个时候桑恩还和格温达在一起,这个消息是今天早上从格温达那得知的。一大早一个装着礼物的大箱子送到了格温达的房间,桑恩知道后直接冲到了过去,甚至当时没有礼貌地敲敲门征得同意。
桑恩的鼻子红红的。e要了杯热水喝,这是她在假期早起时养成的的一个小小的习惯。桑恩准备给自己也叫一杯热水,但是转身忘在了脑后。她的脑子里还有其他事儿要想。
“您好,美丽的女士,这是您的咖啡。”几个女人一转头,皮博迪的母亲正在对着他们微笑。
皮博迪不知道是否是作家有意为之,就像是时空的交错一般,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但是,桑恩小姐,我想留着这份礼物。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东西。”格温达在衣橱的镜子面前摆着动作,然后把目光转向了桑恩。“难道它不可爱吗?桑恩小姐?”格温达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然后把头扭向后面。“难道它不可爱吗?我从来没想到能这么好看的裙子!我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合适或者奇怪。我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格温达!我是说你不应该接受一个陌生人送的如此贵重的礼物。”
“但是,桑恩小姐!你昨天说过,我应该选一条裙子而不是。。。求你了,别让我还回去。求你了,桑恩小姐!求你了!我好想留着这条裙子。求你了!”
桑恩把身后的门关上,自己稳稳地靠在门上。桑恩已经被格温达脸上的表情所打败了。这个女孩让桑恩开始犯难了。毋庸置疑的是弗洛姆先生太明白什么样的衣服适合格温达。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了解自己所需了解的一切。弗洛姆先生这样做并不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但是格温达却不一样了。她已经深深地被这条裙子的漂亮的款式和绚烂的颜色所迷醉,这件连衣裙让她从一个笨拙的欢乐的女学生摇身一变成了一位魅力四射的年轻女士。借用弗洛姆先生说过的一句话:格温达的外表的形象深深地印在了自己的心里。
格温达慢慢地从镜子前转了个身,看了看镜子中自己的肩膀,又看了一后面的裙摆。裙子上银色的竖条纹显得格温达格外迷人优雅。然后,格温达又转向了桑恩。
“它真的是世间上独一无二,梦寐以求的连衣裙,桑恩小姐。”格温达说话的时候神采奕奕,脸上容光焕发,“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东西。我爸爸从来没有给我送过这样的礼物。”
“这就是条裙子而已,格温达。”桑恩受不了这位女学生眼中饱含着的复杂情感。这件裙子一定要还回去,你说自己的爸爸没有给过你一件这样的裙子。我要提醒你的是,年轻的女孩子不应该接受这样一件暧昧的礼物,还是一位可以当你爸爸的陌生人。你必须要把这条裙子还回去!”
“但是,他不是陌生人!”格温达的声音好像一下子把桑恩推到了门外,仿佛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就不可以进来似的。“但是,他不是陌生人,桑恩小姐,他是黛比的爸爸,你昨晚还说,他自己喜欢给别人送礼物的。。。我不要脱下来!我想穿着!求你了,桑恩小姐,我真的好想穿着它!”
“格温达!”桑恩打断了她,“我给你半个小时来完成你的日记。这个是奥斯卡·王尔德的戏剧《不可儿戏》还有时尚游行。你还记得吗?”还有一件事,桑恩向前走了一步,双眼眯成一条缝说:“如果你不准备把这条裙子附上一张礼貌的拒绝便条,如果你准备接受这件礼物还想穿在身上的话,你一定记住坚持好自己的立场,还有控制好自己的欲望。”
桑恩艰难地抿了一口热水。她换上了睡衣,然后拿出了《奥赛罗》的笔记本,以此来转移弗洛姆先生带给她的这种不安。其实她知道她是有感觉的,但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种回声,一种讨厌的回声,一个格温达在夜晚重复不断的窃窃私语的小秘密。“我喜欢黛比的爸爸,桑恩小姐,你不喜欢吗?每次当他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一种温暖和特别,我甚至都感觉自己变得漂亮了。”‘我甚至都觉得自己变得漂亮了。’桑恩何尝不是这样的感觉。在将《奥赛罗》翻到下一页之前,桑恩允许自己好好回味一下那个时刻。
有写地方还是需要钱,除了正常费用还有一些额外的支出,比如说,演讲训练,语言,音乐,舞蹈,戏剧以及旅行,但是,送给一位女学生这样贵重的礼物,着实让人担忧。桑恩在猜想是否迈纳斯的年轻太太,r,还是叫什么其他的名字,她从迈纳斯先生那儿收到了太多的礼物,然后没什么能留给格温达。她在想,如果现在所有的单亲爸爸没有高调去迎娶令他们舒心的家庭主妇,是不是就会养成一些古怪的癖好,并且做出一些轻率之举。桑恩轻蔑地哼了一声。
“水太热了吗?”e问桑恩,“水?水是不是太热了呢?”
“哦,没有,我刚刚就是在想一些关于中年男人的事情。”
“我以为你在读《奥赛罗》呢。”
“是的,我是在读《奥赛罗》,忽略了这个,你还有其他的。”
桑恩告诉自己没有必要去猜想这些事情。她很了解那些家长,形形色色的父母亲。很明显,格温达将会,或者说是最终将会被她的父母所抛弃。桑恩在这之间就很多次目睹过这样的场景。她仍然记得,一位叫做琼的女学生,记不起来她到底姓什么了,不管她姓什么,也不需要知道。桑恩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张脸,像小兔子一样红红的双眼,面颊和鼻子上长满了红色的斑点,哭的泪流满面,肝肠寸断,这就她最后的结果。她的故事很简单,她妈妈和一位演员私奔了,她就深深地依赖着她的爸爸。所有的节日都是与她爸爸一同度过的,这个女孩(后来的经历和格温达一样)在她爸爸身上付出了很多很多的感情。突然某一天,他爸爸带来了一位年轻漂亮的未婚妻一同来学校看望她,而事实上,他们是来这里和琼说再见的,这个再见却是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