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荒谬的事情,就比如说你自以为饱经沧桑,却钟爱纯情,纯情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等到能听懂时,你钟爱的纯情却真正饱经沧桑了。还比如说,等到多昂被伦瑟河的河水送回河湾城并挂在水道闸门上直到天亮时,他原本以为的两个仇敌似的男女也已经一同起床了。
不过还好,世间运行的基本规则就是你做了什么,总有一天都会回向给你。所以当克伦·卡曼斯克在薇蕾塔的指认下找到多昂时,他激动地握住了多昂的手,说到:“兄弟,不管是什么原因,你终究都是第一个愿意为我搏命的人,所以从今天起,无论我是什么地位,得到多少财富,永远都有你一份。”
不知所措的多昂迷迷糊糊地被带进了主堡,并被这位加卢斯伯爵大人的外孙安排了住所,不过凡是正常人,在得到优待后一般都会很高兴,多昂也是如此。但当他踏入梦境时,却遭到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弥娅的无情嘲笑:
“你这不就是跳了个河给他们二位助兴吗?”
多昂依旧不解:“人类的感情就是这样善变的吗?起初我以为有多愤恨,结果第二次见面两人都手挽手了。”
“可以很善变,也可以很执着。我小时候曾经喜欢过管家家里的小哥哥,直到现在他的样子我还记得”弥娅歪着头,突然笑了出来,“虽然他墓地的树苗现在估计都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
弥娅笑了一会儿,表情却又变了:“一百年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我几乎错过了一切。”
多昂点了点头:“这我能够理解,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还你自由。”
“你就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吗,多昂先生,你成为人类已经有二十年了。”弥娅开始发问以缓解自己的伤感。
不过这次轮到多昂伤感了起来,他盯着弥娅的眼睛,说到:“我如何能喜欢人类呀,姑娘,我并不是个人类。”
……
当踏入上流社会,社交也一定会变得丰富起来,不过年轻人终究与已经取得一定身份地位的老家伙们不同,他们的门第观念还不很深厚,所以多昂作为克伦少爷的第一随从也有幸跟随两位热恋中的男女来到了加卢斯伯爵的掌上明珠海伦娜小姐举办的酒会。
弥娅当然是很不愿意呆在碎片中的,不过她现在很庆幸自己的处境。多昂狼吞虎咽的吃相引来的无数讥笑的目光,以至于她小声对多昂说:“把我放回衣服里,我真是一秒钟都看不下去了,你这种吃法就像多少年没见过食物一样,而且餐具还拿反了。”
多昂嘴里塞满食物,一边咀嚼一边小声说道:“讥笑?他们一定以为我没见过熊掌和鱼翅,可我都是直接把熊和鲨鱼放在地上啃的,到底是谁没见过世面还真说不准。”
突然一个餐盘递了过来,多昂抬头一看,一名陌生男子给他端来一整条烤鱼,满脸嘲讽地说到:“项链不错,我家牧场的牧童也有个类似的。”
男子说完回头要走,克伦少爷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说到:“我始终都很喜欢你们河湾家族的家训,虽然只有一句话”。
男子悻悻地走开了,不过多昂却来了兴致,问道:“河湾家训是什么?”
“我是贵族,但我的儿子也许不再是贵族。”克伦笑着说,“河湾的老领主们都是很善待下人的,年轻一代却稍显桀骜了。”
不知怎的,多昂听到“下人”一词,下意识地用手掏了掏耳朵。
这时不知有谁喊了一声:“海伦娜小姐到了!”于是所有人都站起身,目光投向二楼向下弯转的楼梯。
大厅里明亮的灯光顿时显得不那么明亮了,就好像光的来源是海伦娜乌黑的秀发与碧绿的眼瞳,而墙壁与头顶上的蜡烛只是在反射。紧身连衣裙裹着富有弹性的胸脯,拖在身后的长裙在性感之下又点缀了几分优雅。白皙的皮肤仿佛吹弹可破,脸上的红晕让注视的人们还没有饮酒就感觉有些醉了。相比之下,她身旁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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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姑娘虽然看起来也很清净秀丽,但也只能当作绿叶来衬托红花了。
“站起来多昂,向酒会的主人致敬,你这样很没有礼貌。”听到克伦少爷的小声提醒,多昂才回过神来,与克伦并排站着,听完海伦娜简短的发言,方才与大伙一同坐下,不过这次他明显更加注意仪态了,进食很慢,并时不时地向四下张望。
“那最漂亮的就是海伦娜小姐了吧,旁边那个人呢?”多昂端起酒杯,稍饮一口问道。
“我表妹旁边那个叫伊特诺丽,总税务官的女儿,她父亲前不久被授予了子爵爵位。”克伦回答道。
酒会继续进行着,海伦娜扫视全场,忽然发现有一个陌生面孔也在四下张望,顿时来了兴趣,她用汤匙敲了敲盘子,顿时全场肃静,只见海伦娜远远地对多昂说:“年轻的先生,您好像是第一次来这儿,您是怎么到这儿的呢?”
四下已经出现了因为憋不住笑而从嘴里发出的“扑哧”的声音,好像除了克伦,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个乡巴佬出丑一样。多昂也有些不知所措,他环顾四周,发现海伦娜说的就是自己,刚想站起来,却被克伦拉住了。克伦说道:“不用站起来,这不是特别正式的邀请,入座后像普通聊天就可以了。”
多昂笑了一声,端起面前酒杯向海伦娜致敬,一饮而尽后,手肘拄着桌子,双手交叉,相抵的两个拇指正好搁住下巴,缓缓地说到:“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嗯,这是个好问题。也许我该回答是因为给克伦少爷和薇蕾塔小姐跳河助兴而被主人赏识所以才能来的,这也是最近广为流传的答案。但我想海伦娜小姐并不是一个肤浅的人,所以我应该回答的真诚一些。无非过去所做的无数善与恶的推动,再加上一点欲望来调和,然后因为许多路被更多的人走得近乎没有了,只好低头往僻静处踱步,不知走了多少年,才终于听到你这个问题,于是便抬起了头。”
这话虽然听起来没头没尾的,也忽悠不了所有人,但是至少不乏沧桑。这可以让不少脑子里只有地位财富的年轻贵族们好一阵迷茫。不过,多昂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遭受前半场的目光直刺后,他终于在心中承认答应克伦少爷来参加这场酒会是个错误的决定,于是自请离席,临走还不忘拿上一壶密酒并往海伦娜小姐的方向望了一眼。
酒会继续进行着,好像多昂从来没来过一样。当然,无视那些该无视的人本就无可非议。不过伊特诺丽小姐似乎已经受够了,因为不少男青年总是来找她搭讪,偏偏他们的目的只不过是离海伦娜小姐近一些而已。她随便找了个由头离席,强憋着一口气,等到出门的那一刻,终于呼了出来。
“您好像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伊特诺丽刚刚吸入一口新鲜空气,多昂的声音便传入耳内。她瞥了一眼,回答说:“我只是喜欢安静而已,你刚刚在酒会讲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被从什么路上挤下来了?”
多昂摇摇头:“没什么,脑子里蹦出来的话,缓解气氛而已,我感觉到我应当离席,只不过不想给人再留下一种狼狈逃窜的印象。”
总是甘当绿叶的因特奈丽小姐终于显露了自己的犀利:“若是自己无力,无论走那条路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尴尬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