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满不在乎地一摆手:“唉,别管我们。我这个‘煤黑子’穷,给不了他们快乐,你还不让我们苦中作乐?”
这次回来,陈果发现哥哥家变了,他变得固执甚至是偏执。
陈果每年春节回来,发现哥哥一年比一年贫穷,这比她自己贫穷还让她心酸。
“哥,你干嘛非生过么多孩子?宁可挨罚,也要生?怪不得嫂子和你离婚。”
陈东却振振有词:“当然要多生啦。只生一个,谁能保证他会成天才?生三个保险系数就多了嘛!这就像买彩票一样,买一注和买三注,中奖的机会能一样吗?”
陈果和哥哥就这个总是争论过多少次了。今天目睹哥哥带孩子表演的这一幕,她再也忍不住,脱口说:“哥,你变了。”
章节74
74。bt垂涎
陈东没有注意到妹妹眼中的泪水,仍大大咧咧地说:“不变,能行嘛!当年我下煤洞供你上大学,只花了几千元,现在供一个大学生得几万。”为了供陈果上大学,陈铁从矿上三线的后勤处转到井下干掘进工,这样每月能多开60元钱。陈果为此一直提心吊胆,生怕那“四块石头夹着一块肉”险如虎口的矿井哪一天夺去哥哥性命。一听到矿上出事,她就吓个半死。
陈果爱哥哥多深,气就有多大。她变了脸,大声说:“哥,那你也不能把孩子当赌注哇!”兄妹二人互不服气地注视着。
陈东一梗脖子,说道:“我有什么?我一个小老百姓,没钱没权,我只能多生孩子,让我的孩子出息成大人物,去和那些家伙竞争。”
陈果怔住了。
哥哥的话里充满了悲伤和无奈。她知道,哥哥心比天高,拼命供她读书就为了出人头地,一洗当年讨饭的耻辱。可惜她读了戏校去做编剧,歌舞团已经发不出工资了。她无以回报哥哥,只好跳槽当广告女,帮哥哥养大这一群孩子。哥哥是对她失望了才猛生孩子来自救的。这尽管愚蠢却也无比悲壮。他们兄妹俩都有些超人的思维,发挥好了是天才,发挥不好就成了疯癫。
陈果不忍心再严厉地剖析哥哥,长叹一声,进了里屋。
陈上游己懂事,见姑姑和爸爸不愉快,忙说:“爸爸,来,咱们还唱歌。别唱这种甜腻腻的歌,咱们唱个痛快的。我起个头。”
《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一、二唱:
四个衣衫褴褛的人果然唱起来:
我们是害虫
我们是害虫
正义的
“来福灵”
“敌杀死”
“敌杀死”
陈果己进屋,可还是忍不住从窗子里打量这一院子的至亲骨肉。看着他们围在一堆,真像广告上那群危害庄稼头怪脑的害虫。她再次含着眼泪狂笑起来。
陈东听见了她的笑声,也咧着嘴,对孩子说:“好啦,今天就干到这儿。我自己糊。上游,冠军,竞争,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咱们家引入竞争机制:谁学习最好,就上大学,学习差一点的,就不准读书了,下来和我去矿上背煤挣钱,供学得好的上大学。”
陈上游说:“爸爸,我学习最好。我们初中七个班,我是全学年考试前三名。”
陈冠军也不示弱:“爸爸,我比哥哥学习还好,我是‘三好’学生。”
陈竞争小鸭子一样呱呱叫道:“爸爸,我比他俩都强,在全校我成绩最好,还得了助学金呢。校长说:减免我的学杂费。”
三个孩子说完,互相不服气地对望,陈果看到老大上游握紧了小拳头。
陈东把糊好的纸盒摆放到一块,又说“咱们家穷,供不起三个大学生,我只能优中选优。以后,你们每个学期的考试卷子,都要‘上墙’,咱们立马就兑现:谁的成绩最好,就可以免去家务活,不用洗衣服洗碗也不用去拣煤渣,他的衣服都由学习不好的给洗。”
他此话一落音,三个孩子撒腿往屋里跑,争先恐后去读书,结果门太小,挤成一团,谁也进不去。陈果担心地叫道;唉,别挤坏了。上游,你让着弟弟妹妹嘛!”
陈上游挤在门边,大声地喊道:“爸爸说了我们三个是对手,我凭什么让他们,我可不想去背煤!”他先挤进去,占据一张小桌子的正面,小弟冠军只好占据了床头小柜,小女孩跑到陈果身边,仰起小脸着急地等待。
“姑姑,你的桌子借我用好吗?我不能让哥哥拉在后面。”竞争长得很像陈果,她也常穿了陈果当年的练功服乱蹦乱跳。
陈果忍不住,再次向哥哥质问:“哥,怎么把你们井下工段长那一套用到孩子身上呢?”
陈东大笑道:“哈哈,现在是竞争时代,我要从小就培养他们的竞争意识,长大后他们走向社会,才不会吃亏嘛!”
陈果知道短时间内无法说服哥哥,只有拼命挣钱,帮他跳出穷坑,他那些古怪的念头才能自动消亡。她把桌子让给了侄女,爱怜地在她头上*了一下,提起手袋出了门。
走到大门口,陈果回过身又对陈铁说:“哥,我去单位写稿子,中午吃饭别等我了。”说着,她走出了大门。
陈东兀自嘀咕道:“好,好,反正家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见妹妹出了门,高兴地说,“嘿嘿,又给我省了一顿饭。”
陈果在门外听到此话,气得一跺脚走开了。
她知道哥哥对她也不满意,他追问她为什么逃婚,为什捧拉广告的泥饭碗,她无法对哥哥说出那些难以启齿的现由,哥哥便把她当怪物一样冷落着,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妹俩从此失去了沟通的渠道。
出了哥哥住的贫民区,陈果深深呼出一口气。可一想到既然要去见程实,她又皱紧了眉头。
程实此时正在报社里给陈果埋地雷,这颗地雷就是耿涌的未婚妻刘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