甑达旦正自东张西望、挠头骂娘间,忽觉右腿裤边一紧,低头看去,却是给一半大丫头紧紧拽着,这厮顿时大怒,抬手作势欲扇道:“日他娘,哪来的野种,爷爷正恼,讨赏呢?”
那丫头六七岁样子,身上着件打了许多破补丁的粗布衣,面上本就泥灰、眼泪、鼻涕混着脏兮兮,哪见过大当家的凶横,顿时吓得张嘴大哭,好不可怜。
周边路人听得心下酸楚,不由驻足望来,看清场中情形,便知是小乞儿不懂事,去与富人老爷们讨铜板使。
即便如此,一中年妇人善心大发忍耐不住,开口斥道:“你这抠搜浑赖汉子,瞧你这一身,也不少那两三个铜板使,与小丫头片子计较作甚?”
那小乞儿听得有人帮声,哇哇大哭更是心酸,如死了爹娘一般。
见有人出头,一堆闲人呼啦一下就围了过来,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不已。
甑达旦脾气本就不耐,顿欲发作,见众人上来围了个紧实,这厮眼珠一转,暗道:“日他娘哩,爷爷现在是逃得狗命的匪头、正躲避凶事的恶徒,闹将起来,恐那人多眼杂,露出底细,且忍她一忍,舍点碎银,当做件善事罢了。”这厮瞪了众人一眼,大手怀中摸了半天,掏出块银角子弯身递过去,咧嘴道:“你这娃子,遇到你爹老子,走得好狗屎运,喏,且拿去买豆饼子吃吃。”
那堆闲人见这厮出手阔绰,便七嘴八舌出声哄道:“小乞儿,且莫再哭了就是,这位大老爷与你好大善心,且快快谢了完事。”
那小乞儿也算乖巧,看到眼前银角子,止了哭声,使手接过便跑,众闲人立时散去。
甑达旦吃了亏,心下好不气恼,又不欲寻那小乞儿再说道一番,闷头乱窜一阵,钻到一巷里,突见前面几十步的巷口,闪出几人持刀握棒堵着。
甑达旦面上一愣,缓步行去,咧嘴笑道:“日他娘哩,前面几位兄弟,要作甚买卖不曾?”
那几人见他行去,也缓步行了过来,带头那人面上笑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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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道:“这位外乡大老爷,出手好不阔气,也与兄弟们借点银子使使,可好?”
甑达旦心下了然,不是那镇上的是非,是先前露了些身上底细,被县里地痞盯上了,这厮点了点头,暗乐道:“日他娘,且不是瞎眼货送买卖来哩!”大手摸进怀中,这厮嘿嘿笑道:“好说,好说。”见前面几人已行到不过十步,这厮反握短匕,腿一蹬便冲了上去。
那几人见他手伸入怀,已有些警惕一二,见他冲上来,几人刀未举、棍未使,这厮已经撞了进来。
几人不知他山匪大当家底细,便使手也欲去交缠一番,才刚伸臂,几人便觉眼前寒芒一闪,喉中一凉,那厮已撞过几人,疾步冲出了巷口,转瞬没了身影。
几个地痞躺倒地上,喉间血淌,再不能出声。
房中言语到此,甑达旦只说伤了几人,便自问路寻了回来,且明早便随三当家而去,踪迹一消,也无妨碍。
这厮出门一番折腾,终未寻到那两位女战将,颇为失望,咧嘴道:“日他娘哩,今日爷爷好走那背时运,实不宜再出门。”两匪弟正合了心意,闻言连连点头称是。
时天色渐黑,小二叩门进房查换灯烛,上了灯,甑达旦大手一挥,三匪便下楼去糊弄肚皮。
三当家此时仍不在堂中,方老四也不见那隔壁男女身影,三匪饱餐一顿,念及今夜既不出门,便又弄了好些酒食回房吃喝消遣,甑达旦与许二贪酒无度,酒意上头,便自去床上饱睡了事。
方老四陪着两匪兄饮了好些酒,他早间睡过一场,此时精神还颇旺,躺了床上听着两浑货鼾声起伏,这小子百无聊奈,酒劲上来,便胡乱踢着一双细毛腿,摇头晃耳念道:“时邻家有妇,年方二十,腿长腰细,余见之则喜,言语徐徐诱之。。。”念得几遍,脑中颇生遐想,这小子面上眉花眼笑,便又摸出册页来翻看他一二。
顺册一路扫过去,方老四寻到昨夜所读之处,见那纸面上脚底印儿,才忆起早间里也曾寻过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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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字已为小草之法,似条条纠缠细纹,辨读起来实实极费眼力,方老四这时却无此大笔耐心,便挑拣了“时邻家有女”与“时邻家有妇”两段精彩华丽处,这小子紧着身夹着腿,再细读详研一番便是。
待到那桌上灯烛还有小截,方老四困意才渐生,打了个哈欠,仔细收好册页,这小子便钻进了被窝,耳中闻得两匪兄鼾声震梁,方老四暗乐道:“我去,再白占那厮一番便宜就是。”心底假作心经,自默念了起来。
不知心底念过了几多遍,方老四耳中鼾声减不可闻,脑中默念声渐起,浑身又化作那浑浑噩噩状,似醉又未醉,似醒又非醒,似睡也非睡,似知却万般并无所知,连此时自身古怪处,如前两番那般,他也不可觉查。
心底默念不停,脑中假作心经默念声也渐起,至哄哄作响,后至浑身皆围绕在那连绵不断的默念声之中。
且看方老四默念声至那“心若空明”处,浑身自便是心若空明,脑中也无所疑:“我去,何为空,何为明?且何为空明?”
方老四默念声至那“身作炉鼎”处,浑身自便轻颤微抖有所因应,脑中也无所惑:“我去,何为炉,何为鼎?且那身怎可作炉鼎?”
待方老四默念声至那“纳气于腹”处,浑身也自便松弛合度、一呼一吸,有所感应,脑中也无所想:“纳气?我去,与那平日呼吸又有何异?”
如此这般,实实是心中无所想,而浑身精气神与那假作心经自有应对,以顺其自然。
这般种种,也不知这方老四,是否行了天大好运,或是那积闲言赚花销的笔头,恶趣所为。
若那三当家在此知了,或会上前赏他个大耳刮子唤醒,起怒道:“真真作死不曾?误我之事,不成大器!”
若那隔壁师兄在此见了,或会远离了打望他一番,与他师妹笑嘻嘻道:“有趣,有趣!”
可知,世间万般种种,实难以道理言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