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看起来瘦弱,其实骨架挺大,蓝冰夜一个女孩子,虽说身姿高挑,套上这样一身衣服也过于宽松。蓝冰夜只能把腰带束紧些,袖口和腿跟都拢了拢。
她学着书生的样子把头发冠起来,走出街上,就是个意气风发的小公子,让人看了就忍不住的喜欢。
清晨人少,自己昨天从丞相府出走,他们搞不好就安排了人在城门口盘查,现在出城被抓回去的概率太高,不如先逛逛这繁华的长安城,找个倒霉的小摊儿顺几个包子大饼之类的来垫垫肚子。人么,做什么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胃。
蓝冰夜信步在街上晃荡着,突然看见前面围了一群人,白给的热闹不凑白不凑,蓝冰夜三两句说服自己,喊了几声借过就挤到了人前面。
“就那个没落的骆府?还招人?他们不怕连自己也养不起了么?”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发的起月例吗就招人……”
“……”
当中是张方木桌,桌上铺着一张纸,洋洋洒洒写满了,蓝冰夜拧着眉头看了几句,大抵就是说他们骆府缺几个下人,所以来这儿招人。
桌子后面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一直低着头没说话,怕是也听见了周围人的议论,知道招不着人,可又不好违了主人家的意思,只好厚着脸皮在这站着。
“诶,大婶,我问问,这骆府在哪呀?”
蓝冰夜随手拍了下身侧妇人的肩,一边看着那管家,一边凑近问着。
那妇人和身旁的另一个妇人嚼舌根正起劲,猝不及防被人拍了一下,正要发火,转身一瞧见却是个秀气的小伙子,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小伙子是出来寻事儿做的吧?我跟你说呀,千万别去这骆府……”
妇人拉起蓝冰夜的一只胳膊,唾沫飞溅地说着骆府有多么多么没落,如何如何去了也讨不到工钱,诸如此类。
蓝冰夜极力克制着抽回自己袖子的冲动,耐心听着四周八竿子打不着的“七大姑八大姨”“苦口婆心”奉劝自己别去骆府。
“……那什么,这位大叔,你们府上是不是缺下人啊……我……”
“诶哟我说小伙子,没听见大婶说的话吗,去骆府没前途啊,你怎么还上赶着往那跑?”
妇人一听见蓝冰夜的话就急了,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一点上进心也没有。
“没有上进心”的蓝冰夜急于脱离妇人的唇枪舌剑,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把还在走神的管家吓了一跳。
“啊怎么了日落了可以收摊回府了吗?”
管家一个激灵跳起来脱嘴而出这样一句话,周围的人一个没绷住齐声笑了起来。
“哈哈你看那大叔那样儿,敢情他心里也门儿清骆府招不着人,就等着日落了收摊回府呢哈哈……”
“就是就是,得亏骆府还有这么个明白人,可惜喽,东家不好,自己明白有什么用呢?”
“我怎么看那个小伙子铁了心要去那骆府呢,没见着连骆府本来的下人都不待见骆府吗?”
“怕不又是个好吃懒做的,想要去骆府混混日子……”
人们仿佛找到了新的宣泄口,注意力从骆府招人渐渐转移到了蓝冰夜应聘,肆无忌惮地评说着蓝冰夜“好吃懒做”的德行。
而人堆里头此刻的众矢之的,蓝冰夜,总算是跟那管家表明了自己应聘的决心。
管家朱汅先是不可置信,然后是疑惑,再三和蓝冰夜确认后,又变成能提前收摊的窃喜,大手一挥,管他是不是真心的,先领回去再说。
朱汅三两下收拾完家伙什,着人搬上马车,随后笑眯眯的回头领着蓝冰夜上了另一辆载人的马车。
蓝冰夜有些头皮发麻。
实在是朱汅的笑太像拐卖小孩的坏叔叔了,她有点招架不住。此刻她有种刚下贼船又入匪窝的既视感。
“还没问呢,小子,你叫什么?”
颠簸的马车里,朱汅拿出一张奴隶文聘,磨了半天那基本不出什么水的墨,用舌头舔了一下毛笔尖才想起来问蓝冰夜的名字。
“这是什么?”
蓝冰夜把脑袋凑过来,看着早就拟好的文聘内容。
“才一两银子的月例,这你就敢去招人?”
朱汅脸一红,以前骆府势力繁复,自然不可能就这些工钱,可是现在骆府式微了,下人们的薪资都跟着一落再落,这份文聘初拟时他还问过,可是主人家说,万一碰上不识货的二愣子呢,骆府现在拿不出多少积蓄,能省着就省些吧。想到这,他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那你想要多少?”
蓝冰夜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半圈,她也不太清楚正常的下人该有多少工资,但是看朱汅那反应,怕是一两银子确实是少了些。
“五两?”
“成!”
“不不不,我刚刚说错了,我想说的是十两。”
“成!”
蓝冰夜狐疑地看了朱汅一眼,但是已经改过一次,再往上抬价好像不太好。啧,早知道先狮子大开口来他个五十两。
朱汅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小伙子没有继续往上抬价,不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不过,看蓝冰夜能说出这样的月例,怕是以前做事的地方也非富即贵,他今天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收了这么个宝贝儿。
这番关于工薪的谈话若是被刚刚一门心思劝蓝冰夜别来骆府的妇人听见,怕是要悔的肠子都青了。要知道,像她那样有资历的老人,在大户人家家里做事,也不过收到半两银子的月例。
朱汅从小长在骆府,骆府没落前又一贯大方,故而他并不知道别人家下人的份例如何,碰上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蓝冰夜,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