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业用力捏着手中杯盏,沉默良久才闭目开,“更衣吧。”
换好喜服,戴上发冠萧业一扫先前颓废,只俊朗脸上满冰冷之『色』,双目漆黑如深不见光幽潭,不见一丝娶妻喜气,他冷着一张脸往外走,骑上碧骢马后领着吹吹打打一群人去往七宝巷,身边并无旁人。
上一次娶兰。
为两地相隔甚远,他几个好兄弟没法跟他一道去临安接人,但等他跟兰到了汴京之后,他们也自发一路相送,今日他们知他不喜这门亲事,自不会过来讨嫌。
余人家倒来了一些,只也不如当初热闹。
萧业却不在乎,就那么冷着一张脸骑着马去了顾府,直到到那个近在咫尺宅子,他心里才有了一些别样绪。
握着缰绳手收紧。
他薄唇微抿,忍不住想,她会来吗?
如果她在话……
心中才生起这个念头,他又自嘲摇头,怎么可能呢?这样场合,别说她,只怕外祖母不会来。身后唢呐锣鼓,奏着欢快喜乐声,周遭不明况路人也欢笑目送,可他心中却只有无尽苍凉。
等到顾府,果然不见兰和外祖母,萧业失望之余却又无比庆幸。
这样也好。
她们若在,他反而更加无处容身。
没了在意人,萧业也就懒得掩饰和伪装,走完相应程序,他便直接去了顾那边。
为顾家亲眷不在,那些拦门仪式自然也就取消了,若萧业肯顾面子,还能做几首催妆诗,可他显然并不想她这个脸面,走进顾府没了外人,他连面上那层冷漠懒得遮掩,就这么跟着苏妈妈往前走。
苏妈妈有心想说什么,但想到他也被迫,又只好无奈地叹了气。
众人一路无言到了顾房间。
顾早知道他来了,几乎听到爆竹声响,她就紧张地揪紧了自己衣裳,即使先前难过了那么一场,但想着马上就能嫁萧业,她心里还不自禁变得高兴起来。
房门被人推开,留绿等人向萧业问好,“姑爷。”
顾听到这个声音,即使不见萧业身影,心脏还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她攥着喜服手更加用力了,却又怕喜服褶皱回头不好,忙又松开,她略有些无措地端坐在床上。
明明不第一次出嫁了。
可只有这一次,她受到自己蓬勃有力心跳和从四肢百骸延绵开来无尽欢喜。
相识至今。
她终如愿以偿,嫁她年少时心上人了。
耳听一阵沉重脚步声向她走来,没一会,她透过红盖头,便瞧见一双乌云靴站在她身前。
她以为萧业会与她说什么,就像从前俨如来娶她时温声与她说“别怕”一样,可他什么没说,他只沉默地握住红绸一端,而后也不顾她有没有握紧便径直转身离开。
延绵着欢喜心脏在这一刻停止。
顾眼睁睁着红绸从她手心滑过,她神『色』怔怔,眼见马上就掉落,她眼皮一跳,连忙伸手握住,不知道屋中余人有没有瞧见,顾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她想过萧业会生气会不高兴,可她没想到他会这一点脸面不留她。
藏在鸳鸯戏水盖头下眼圈再次通红,可她却连伤心难过时间没有。
萧业丝毫不顾面说走就走,她若不跟上去,只怕他也不会等她,到那时,就真丢人了。
可男人和女人步伐岂能一样?萧业一步就能抵她两步,顾本就身体虚弱,走了一阵便挨不住了,她忍不住小声喊人,“阿业,你等等,我跟不上了。”
察觉到男人停下步子。
顾松了气,心里也不禁庆幸,还好,阿业虽然生气却还愿意听她话。
她却不知萧业在想什么,萧业在想,当初他跟兰在一起时候,也这样步伐,有时候她也会吃力,得气喘吁吁跟上,可那个时候,她从未说过一句抱怨话,想到兰,萧业心中再次升起一片懊悔,他在短暂地停滞后,走得更快了。
顾变了脸,却只能留绿扶着趔趄跟上。
王氏在正堂等他们。
眼见两人一前一后这般形,她当即就皱了眉,张想说什么又作罢,只握着扶手叮咛几句便无话。
“去吧。”
耳听这一句,顾眼泪终忍不住冒了出来,想到当初母亲殷殷叮咛,想到当初她怕她在家受委屈握着她手抹着眼泪不住嘱咐俨如景,两厢一对比,她更咽喊人,“母亲……”
她想说什么,却又什么说不出。
屋中静悄悄,无人说话,只有苏妈妈过了一会后在一旁劝道:“二小姐,到吉时了,该出门了。”
萧业率先起身。
顾跟着起来,她想回头,想一此时母亲,可红盖头遮住她所有视野,她什么不见,只能跟着萧业离开,路上吹拉弹唱,热热闹闹奏着喜乐,她心里为嫁萧业那点高兴也为母亲和萧业态度变得难过起来。
可她又能说什么?
她什么说不了,只能任留绿扶着她坐上轿子。
轿子一晃一晃带着她去往她想去地,可她心里却没了最初欢喜,只有彷徨。
……
“主子,萧家迎亲队伍。”
听泉楼上,百无聊赖时雨听到外头动静,探头一后,忙跟正在账本兰说道。
兰闻声,倒也跟着朝窗外了一眼,萧业一身大红婚服坐在碧骢马上,只神淡漠,完全不见一丝喜意,在那喜乐声中,她听到不少人在议论,“这新郎官怎么了?怎么着一点不高兴?难不成被女『逼』婚?”
“说『逼』婚也不差了,你可知道萧家和顾家亲事……”
“原来这两人!”
底下议论不断,而兰思绪也不禁变得飘散起来,她在想上一世萧业娶顾什么样子,但想了半天也记不大清了,如今她日子过得越来越舒坦,那些对她而言痛苦前尘往事好像真成了黄粱一梦,梦醒即散。
想不起来,也就没再去想。
兰不带绪地收回目光,继续翻手中账册,而身边元宝正在欢快地追着小球玩。
他玩闹模样,她面上扯开一抹清浅笑容,目光却又忍不住朝外去,这次却不为了萧业,而向辽阔天空,向远。
她想齐豫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