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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萧母已经离开多少时间了,萧业依旧紧闭双目躺在床,他没有睡着,却也不愿睁开眼睛,脑中回绕着萧母说的那些话“你和兰因已经分开了”、“你在家一蹶不振,可你知道她在做什么?”、“你去外看看,看看外的人是怎么评价你们的?”
眼球在紧压的眼皮下不住滚动着,放在身两侧的手也在慢慢收紧。
“哗”地一声。
萧业忽然从床坐了起来,他低着,不住喘着粗气。
冗长的安静后,萧业终于起身,他走到铜镜前,这是他近来一次看镜的自己,即使每日有下人伺候,可那股从骨透来的颓废还是让萧业立刻皱了眉。
凝视半晌。
他喊人进来,亲自梳洗一番后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门。
他没让周安跟着,只是让他给母亲传了话,至于顾情……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提到过她,也没有派人去理会她。他只是沉着一张脸往外走。
过去这么久。
伯府门前自然不像从前那样人围着人了,但还是有些闲着没事干的人过来打探消息,陡然瞧见萧业,他们还愣了下,从前张口说道萧业还有伯府的人,这会与萧业那双阴沉的眼睛对,竟一字都吐不,纷纷退到一旁。
萧业也未理会他们,径直骑着他的碧骢马往巷外去。
*
鲁公府。
萧思妤和涂以辞已经在门前等了有一会了,远远看到兰因的马车,萧思妤激动地待不住,她连忙松开涂以辞的手,在涂以辞的“慢点”中,她踩着石阶一路往下小跑,眼见马车停下,她扬起灿烂的笑脸,一声“嫂嫂”差点要从喉咙口脱,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忙吞咽回去,眼见时雨扶着兰因走下马车,她也过去搀扶了一把,嘴跟着喊人,“姐姐。”
她喊的是旧时的称呼。
虽说她打小就把兰因当嫂嫂看,但兰因重规矩,未嫁进伯府前,只准她喊姐姐。
那会她总是喊错,兰因也不怪她,只是目光无奈地看着她,她就会就喜欢挽着兰因的胳膊撒娇,“姐姐快嫁给哥哥吧,我是真的再也不想喊这称呼了,姐姐哪有嫂嫂亲昵啊。”
没想到时光境迁,她竟又喊起了从前的称呼。
自然是有无奈的,可萧思妤很清楚她和哥哥之间是没可了,也许从前还有一点可,可当哥哥在大庆殿中说那番话后,他们之间唯一的那点可也被他彻底掐灭了。
她这一声称呼倒是让一直紧绷着小脸的时雨脸『色』好看了一些,这会和她打起招呼的时候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二小姐。”她喊人。
萧思妤笑着应了一声。
涂以辞也过来了,站在萧思妤身边看着兰因打了一声招呼。
兰因也朝他点了。
萧思妤不耐烦一直在外,挽着兰因的胳膊与她说,“外太阳大,我们先进去,我给姐姐准备了不少吃的,正好麟儿这会也醒着呢。”
她说着就要带兰因往走,余光却瞥见又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和赶车的人,知道是齐豫白来了,萧思妤为主人家,自是不好就这样离开,本想让兰因先进去,但想着回还得一道吃饭,总得碰,她想了想和兰因小声说道:“是齐大人。”
以为兰因没接触过齐豫白,萧思妤不等兰因开口在一旁继续说着,“外都说他『性』冷清,不好接近,其实不然,姐姐回与他接触过知道了。”她没去过兰因的新宅,自然也不清楚她和齐豫白是邻居,是知道,只怕她也不会想到这两人如今每日都是低不见抬见。
涂以辞却是知晓的,看着还被蒙在鼓的妻,他有些好笑,却也没说什么,只在马车彻底停下后,和萧思妤与兰因说了一句,“我去迎迎师兄。”往前走去。
“我们也过去。”
萧思妤握着兰因的手,跟着涂以辞的步一道过去,刚到那,正好齐豫白也下了马车,她笑着和齐豫白打招呼,“师兄!”
她因为涂以辞的缘故一直都这样喊齐豫白。
见齐豫白和她点了。
萧思妤正想把兰因引荐给他见齐豫白和兰因已点了,而兰因也笑着和他点,语气如常喊了一声,“大人。”
两人这番模样,俨然不是一次见。
萧思妤一脸惊讶,兰因也未瞒她,与她说了她和齐豫白的渊源。
“……竟有这样巧的事。”
萧思妤直到听完还是一脸不敢相信。
兰因也觉得巧。
“好了,外太阳大,你们先进去,我和师兄先去书房处理点公务。”涂以辞在一旁说。
萧思妤晃过神,也未再想兰因和齐豫白的缘分,只当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她点了点,而后握着兰因的手说,“姐姐,我们先进去。”她说着又和齐豫白招呼一声才牵着兰因的手先往走去。
“人都走了,还看呢?”
涂以辞看着身边的男人,见他还盯着顾兰因离开的身影,不由嗤笑起来。
刚嗤笑完,还没听到齐逾白说什么,竹生就开始怼他了,“我们主想看就看,关你什么事?”
“哟?”涂以辞一副在才注意到他的模样,“原来是我们小竹生回来了,哥哥前些日还问起你家主你去哪了,说说吧,你这次又去哪玩了?”
竹生在涂以辞手吃过不止一次的亏,早就学聪明了,这会他一扬下巴,继续双手环胸啐道:“关你屁事!”
“嘿,你这孩!”
涂以辞眼见说不过他,只把脸转向竹生的主,“喂,齐,这你都不管?”
齐豫白看他一眼,并不理会,只轻轻掸了掸衣摆抬脚朝鲁公府的大门走去,竹生连忙跟,路过涂以辞身边的时候还重重哼了一声,俨然还记得当初那一骗之仇。
“啧,合着我成了受气的?”
涂以辞看着离开的主仆俩,笑着摇了摇,却也不见生气,背着手跟着主仆二人一道往府中走去。
……
兰因见过鲁公夫人,就去了萧思妤的房间。
麟儿果然没睡,穿着一身小衣服躺在罗汉床,正被丫鬟拿拨浪鼓逗着。萧思妤一看到自家儿,也软了,从前咋咋呼呼的人,这会放软嗓音抱着小孩向兰因说,“麟儿快看,谁来看你了?”
可这月份的小孩哪记得住人?被萧思妤抱着看了兰因一眼,又伸手去够拨浪鼓。
兰因却不介意,她站在一旁,看着小孩童趣,眉目都变得温柔了许多。她记得一世离开人世那年,麟儿已经快三岁了,他跟着思妤夫『妇』来找她,还用他那双带着肉包的小手擦她的眼睛,嘴还说着,“舅妈不哭,麟儿呼呼,舅妈就不难过了。”
软得一塌糊涂。
兰因忍不住伸手,“姑姑抱抱,好不好?”
或许是兰因的声音太过温柔,小孩还真的看了兰因一会,似乎是在思索自己有没有见过她,又见兰因伸着手,这姿势他很熟悉,每次人朝他这样伸手就是要抱他,麟儿看着兰因犹豫一会还是朝兰因伸了手。
兰因见他伸手,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形状,她高兴地把他抱到自己怀中。
动熟稔且轻柔。
萧思妤原本还担自家儿会吵会闹,他虽然还小,却格外认人,除了她和涂以辞,也就他的『乳』母才抱他,其他的,就连她的婆婆鲁公夫人想抱他都得看他情,情好的时候施恩般让你抱一会,但也只有一会,超时间就立刻开始哭闹起来。
没想到他在兰因怀待了好一会也没哭闹,甚至还玩起了兰因的手指,嘴还咿咿呀呀叫着,俨然是高兴和兰因一道玩的。
她看得又惊又奇,却也高兴,悬起的重新落下,她在一旁看着两人。
麟儿是真的很喜欢兰因,自打被兰因抱着之后,他就没再让其他人抱过,于是等齐豫白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穿着一身领抹绣着玉兰花紫『色』长衫搭抹胸长裙的兰因抱着穿着紫『色』小衫的麟儿坐在罗汉床。
她身后八幅红木轩窗都大开着,『露』外的夏『色』,也照进一片初夏正好的暖阳。
风光正好。
兰因身后是几株杏树,风吹过,杏花簌簌落下,而坐在屋中的兰因半低着,她那一段细白的脖颈在阳光的照『射』下白得跟发光似的,顶那一支玉兰簪也折『射』耀眼的光芒,她一手抱着麟儿,一手握着一只布虎,正在柔声哄着人,兰因并未注意到有人进来,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齐豫白此时落在她身的目光是多么柔和。
“你们处理好了?”
直到听到萧思妤的声音,兰因才察觉他们过来了,她抬,瞧见站在帘边的齐豫白,她也如从前一般,笑着喊了一声,“大人。”
涂以辞笑着回答了萧思妤的话,“处理好了。”余光一瞥身边男人,他思一转,笑着和齐豫白说道:“师兄,你也去抱抱麟儿?看看他还记不记得你。”
萧思妤听到这话,一念就是阻止,回师兄抱麟儿是麟儿刚生的时候,意识都还没有,可如今麟儿正是闹人的时候,她怕师兄降不住她家这小猢狲。但转念一想,也许师兄多抱几回就肯成亲了呢?她那几闺中密友都不知道催了她多少次了。
于是也就没有阻止。
“大人要抱抱看吗?”兰因坐在罗汉床,笑着问齐豫白。
齐豫白沉默一瞬还是点了点,他朝兰因走去。
兰因笑着把麟儿递过去,她一边递一边还指导人怎么抱孩,“你把手肘抵在麟儿的颈,对,就是这样,这只手可以放在他的腿,他喜欢有人陪他玩,手得拿着东西。”
麟儿刚刚被人从一怀抱移到另一怀抱,睁着跟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有些『迷』『迷』瞪瞪的,等察觉到这怀抱没之前的柔软,又见熟悉的容站在他前,而没再抱他,他一下就有些委屈地瘪起了小嘴。
齐豫白正好低着,自然瞧见了他这一番变化,与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从来就没在跟人对视下败过的齐少卿这一下却是脊背僵硬,他僵硬着身看着麟儿,眼见他小嘴都在往下压了,眼中也是泫然欲泣,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样……齐豫白活了两世也没跟小孩怎么亲近过,这陌生的一切让他一次生不知措,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拨浪鼓声。
兰因站在他前,熟练地摇着手中的拨浪鼓。
熟悉的鼓声一下就攫取了小孩的注意力,刚刚还想放声大哭的小孩这会立刻睁着眼睛,够着手要和兰因玩。
眼见把麟儿哄住了,兰因就抽空来和齐豫白笑说道,“您担,小孩很好哄的,他要哭的时候,您轻轻哄他下就好了。”话音刚落,兰因的杏眸与齐豫白那双漆黑又略带疑『惑』的凤目对,想到他那冷清的『性』,她稍稍停顿后,眼中忽然忍不住浮一抹浓郁的笑意。
她好像……有些过于为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