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那个带着暖意的怀抱,长宁稍略低头,便瞥见了那紧攥成拳的手,指缝间渗出殷红血丝。
宛若染上血迹的玉器,叫人心惊于这样的瑕损。
长宁问:“怎么受伤了?”
慕辞慌张将手收至身后,吞吐答:“只是在瘴境中不小心弄的……”
他看着长宁,眸中有紧张,亦有担忧:“刚才没看见您,我以为……您遇了什么危险……”
寻常的危险自然不必如此,可他道,宋扶玉仍没有放弃将过去告长宁的想法。
他并不是想剥夺长宁情的权利。
只是……若阿宁是用那种办法回的,那就,不能让再想起那件事。
长宁想起先前慕辞的紧张,心里猜了三分,面上却仍是平静:“没有危险,是和宋扶玉见了面。”
感觉慕辞骤然屏住呼吸,长宁顿了顿,才继续道:“说认识我,可我不记得了。”
“我能感觉。”语速慢了点,似若有点茫然,“大概有点难过。”
难得多说了几句,“可我不道,那是种怎样的难过。”
“我没有记忆。”
少年沉默瞬,轻声问:“您在意这个吗?”
“不。”长宁缓缓道出了那句,曾迟疑,如今却再次坚的话语。
“人并不因记忆而活。”
“只是。”长宁声音轻了些,“看着那样难过,我会想,是我还记得,或许会高兴些。”
伴随着轻微的震感,蔷薇花海点点消散,这意味着这处瘴源即将坍塌。
被传送出瘴源的那瞬,慕辞轻声道:“但至少您现在记住了。”
他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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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的血『色』花海如烟云散,众人重新回了那七槐围聚的光阵。
此时,原本昏暗的密林雾霭散去,变得明亮许多,那七株槐树病恹恹的,原本茂密的枝叶尽数脱落,已然化作死树。
瘴源已散,已没有留在此处的理由,长宁却还没有想好该去哪。
江夏这时才有机会靠近,看着跟在旁的慕辞,心提起,紧张得几乎不敢看他。
目睹了方才那幕,慕辞在心目中香香软软美少年形象碎得不能彻底。
甚至因为前后反差过大,让打心底有些害怕。
“阿宁姐姐……”江夏目不斜视看着长宁,不太确小声问,“这瘴源……就这么封印了?”
长宁答:“不是封印,是彻底消散了。”
江夏听得微愣:“彻底消散?”
长宁没再答。
这瘴源本就依托宋扶玉的执念而生,宋扶玉执念已散,就如高楼基座坍塌,那么整座楼阁都将不复存在。
至于其余修士先前所想的封印之法,未必不是条手段,只是……过于残酷。
宋扶玉将以那样不生不死的状态,永无止境在执念中循环,遍遍历痛苦。
如此,若是强行封印,结局只怕就是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那么,此处新瘴源固然会坍塌,可那瘴气本源却不会消散,会盘旋在此,直找个新的合适“基座”。
旁,重获生路的众修士看看雾气散去的林间,又看看冷然而立的长宁,神情都复杂。
他们都晓,此回瘴源得以消散,全靠眼前冰雪似的女子。
在方才,他们都有尝试过进入花中瘴境,且都失败了两次,在几近绝望之时,却突然被安然弹送出。
可以说,亦于所有人有救命之恩。
有人犹豫着不上前道谢,可又畏于长宁过分冷冽的气质,和身边那半步不离的少年,迟迟不敢上前。
长宁却已然离开。
江夏看顾另个受伤的明合宗弟子,没能和起走。
于是,众人便目睹着红衣白的女子朝林外走去,身姿颀长的少年保持着半步的距离,紧跟在后,像是的影子。
裴照整个人都落入了空白状态,只顾呆呆望着,这时,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才恍然反应过。
“阿宁……”他低喃着,腾然起身,步伐踉跄追了过去。
周围的弟子也正在看长宁二人远去的背影,未注意裴照神情变幻,此时,突见他魔怔般追了上去,不由惊住:
“裴人?”
可裴照却浑然不顾身后呼喊,他速度极快,身侧都带起风,眼里只有那抹红『色』背影。
那就是阿宁。
那是阿宁。
先前那些古怪的熟悉感在此刻都得了印证,他的直觉没有出错。
下没有那么巧的事,所以那不是巧合,而是实。
……
长宁走得快,已然走出了密林,了初的那条小道上,没有回头的习惯,亦没有注意身后。
而旁的慕辞察觉后方赶的气息,眸『色』阴沉瞬,又像是想什么,眸底阴霾淡去,转而的是几分嘲弄。
“阿宁!”
呼喊声过于急促,亦过于刺耳,长宁愣了下,下意识的反应是加快脚步。
可裴照竭尽全力,甚至带着些疯狂意味横空落于前方,将前路挡住。
“阿宁……”
裴照衣裳凌『乱』,冠歪斜,却浑然不顾,只是痴痴看着眼前人。
“阿宁,是你回了对不对?是你回了……”
长宁有些受不了他的眼神,眉头蹙得厉害。
而裴照的目光从每寸熟悉的面容移过,终落在了那头莹雪似的白,几乎颤不成声,“你……你的头……”
他看着那雪白丝,想某些可能,眼里有痛『色』闪过。
“你的头怎么变成这样了……”
长宁本就不多的耐心,被这含含糊糊的话语磨去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