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听奚嬷嬷的问,她脸上却甜笑道:“俞妈妈还没来得及讲,您就来。是奚嬷嬷教得好,说得条理清楚,我记得自然也能牢靠些。”
俞妈妈也在惊讶道:“奴婢的确还没来及说,世子妃真是好记『性』啊!”
苏落云这含而不『露』的,点的奚嬷嬷的面皮一紧。
她清清嗓子,也知道眼前这位虽然瞎,却不是缺心眼的傻子,接下来的流程倒是要教得规矩。
毕竟这新『妇』马上就要进宫,若真丢丑,她就算是王府老资历的,也难免要保不住招牌。
不过待她还要再讲时,苏落云却不急不慢道:“既然世子指派俞妈妈来教,一定是怕累到奚嬷嬷。两位都是名师,只需一位即可。来人,给奚妈妈端去一碗血燕羹去屋里喝,让她消一消来这一趟的辛苦。”
这说得看似恭谨,可是奚嬷嬷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
她脸『色』一变,冷笑道:“看来世子妃是嫌着老身不用,没法伺候您?只是王妃派老身来此,就是教世子妃规矩的,若您不满意,不妨亲自给王妃写信,不然老身恕难从命!”
苏落云闻听此言,不禁一皱眉,迟疑道:“只是怕嬷嬷累,想让嬷嬷歇息一下,也要给王妃写信?如今北边不甚太平,消息不断,驿道上的驿马也有累死在半路上的,嬷嬷确定这些小真要劳烦驿马跑上一趟?”
苏落云说得不假,最近驿站的驿马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各府宅里若没有要紧,或者头脸不够的,轻易也排不上驿站官府的勘合凭证来送信。
现如今那印有官印的勘合凭证,真是一纸值千金啊!
奚嬷嬷刚刚来京,一路上自然知道驿站的情形,所以落云这一问之后,她再次语塞,脸儿得有些涨红。
就在这时,有沉朗声音传来:“什要紧,还需给母亲写信?”
原来是韩临风信步走进来。
奚嬷嬷见世子进来,仿佛换张脸,面带笑意道:“世子妃正在教训老婆子我呢,也是老奴初来乍到,不懂世子妃的规矩!”
韩临风撩起衫坐下,叹一声道:“如今京城里领着正职的,都不好意思占用驿马,像我这样的闲云野鹤,若是这节骨眼,非要三不时寄一寄家书,那就太没眼『色』!恐怕得挨陛下的训斥!阿云说得对,我最近挨的骂也是够。”
奚嬷嬷本想以退为进,想让世子教训这小门小户的女子。
没想到韩临风却随声附和,她一时接不住,只能重提王妃让她教诲新『妇』礼仪的情。
韩临风哦一声,突然开问:“奚嬷嬷既然不放心俞妈妈,那由你来也……哎,你可知陛下最近恩宠的入宫新人是哪一位?”
奚嬷嬷原先听世子松,先是得意一笑,可马上就被他问愣:“这……老奴才入京,如何能知?”
韩临风笑笑,转而问:“俞妈妈,您说呢?”
俞妈妈赔笑道:“应该是冠州那位知府的三千金吧,她入宫一月,升正五品的才人,已经得陛下三次临幸……其实这些,只要奚嬷嬷在京城里待上些日子,多去各府宅走动,知道的得比我还多,我们也都是梁州过来的,谁不知嬷嬷是给内外通透利落之人?”
看来俞妈妈知道奚嬷嬷的神通,也不想着此得罪她,所以既要回答世子的提问,也不忘给老神仙一顶帽。
韩临风然点头:“俞妈妈说得对,奚嬷嬷的确是有本的,不过阿云马上要入宫,等嬷嬷解京城时再教,应该也来不及。还是请俞妈妈代劳吧……对,父王与母亲身体可好?奚嬷嬷你若,且跟我去书房吧,我正好想知道王府近况,你可以一点点讲给我听。”
奚嬷嬷奈,只能抬起屁股跟世子去书房,世子也是思乡心切,这一问起来就没完没,宗亲姻戚,全都问一遍。
这说得多,奚嬷嬷累得是干舌燥。
可是世子还是听不够,慢悠悠问:“父王的狗生第几窝?两年前给梁州通判人的那只是不是也生崽子?”
奚嬷嬷心里暗,差点喷一热腾腾的血燕来——这送人的狗居然也要问问前程?世子到底是有多闲?
幸好待到下午时,宫里的宫宴也要开始。
世子准备入宫,终于放奚嬷嬷回去休息。
而落云这边也早早结功课,开始准备入宫的打扮。
原本应该是奚嬷嬷亲自监督着妆容,可惜她老人家说多,震得头『穴』嗡嗡响,午饭都没吃,就去躺下缓一缓去。
于是还是俞妈妈亲自帮着世子妃戴冠更衣。
那入宫的头冠也是制式整套的,斤两很重。
俞妈妈一边指挥者着侍女帮忙扶正,一边叮嘱:“世子妃且忍耐着,这头冠虽重,可是入宫就坐后,也不可歪头托腮,待宫入轿子,才可摘下!”
落云知道,所有入宫的『妇』人都要戴这,避可避,只盼着宫宴的时间不要太,不然脖子必定要酸痛难忍。
等门的时候,奚妈妈终于起来。
她以前常伴着王妃入宫殿,现如今还指望着跟去继续『露』脸。
韩临风瞟奚嬷嬷一眼,声音平和道:“奚嬷刚刚从梁州远道而来,还是要将养歇息一下,这次入宫你就不必跟去,俞妈妈熟悉京城各宅门的女眷,她跟着,也正好给世子妃提醒。”
轻巧一句,将奚嬷嬷推拒在马车之外。
奚嬷嬷的脸『色』不好看,可是在世子面前也不好太强硬,只能拘礼送别世子。
落云跟韩临风坐同一辆马车入宫。
着是新婚夫『妇』,世子的父母不在身边,敬奉辈的第一杯茶就得敬献帝后二人。
魏惠帝已经年过六十,赶在宴会前,见见他钦点的一对野鸳鸯。
陛下当初『乱』点鸳鸯谱,只求让韩临风快些娶妻,绝迎娶鲁国公府方二的可能。
不过他却并不知道他『乱』点的这商户女居然还是瞎子。
等他后来在跑来哭闹的方家老二的嘴里听闻这隐情时,才猛然醒悟:当初世子提起那女子的眼睛,不是嫌弃眼眼小,而是说她是盲者。
至此,陛下其实也觉得这姻缘似乎定的太匆忙些,不够体面。
他虽然不看重北镇王府,却也不想落下刻薄禅位先帝子孙的名头,
今日要召见那女子,陛下也是想要临时补救一下,看看如何给北镇世子些补偿。
不过说到底,都是韩临风不争,他若不是为管不住自己的裤带子,怎会闹这不相称的姻缘?
可当韩临风亲自牵引着新『妇』入宫殿时,魏惠帝定睛一看,觉得韩临风『色』胆冲天也情有可原。
只见那盲女金钗乌发,肤『色』若雪浮泛着飞霞,细细弯眉下一双眼似含『露』传情,体态婀娜,行走间裙裾微颤,自是别样的仪态万方。
再看韩临风牵着新『妇』入殿,还时不时小声提醒着她,帮她提起裙摆过着门槛,倒不像是对这赐婚满腹怨念的样子。
皇后也是一脸的好奇,看那新『妇』下跪问安的样子,仪态甚好,动作标准利落,看来认真学习过宫规,并不见小家子。
若真是商家身,也算是教养得很好的女子。
不过那眼瞎却是怎都教不好的,如此明眼的短处,陛下也不能视而不见。
饮用新人敬献辈的茶后,陛下让新『妇』去前殿,独留下韩临风,宽慰倒霉的新郎官几句。
“当时朕也是急,竟然不知此女有眼疾。”
韩临风连忙道:“是臣年少,加上醉酒犯下荒唐,父王已经写信痛骂臣一顿。同时也感谢陛下赐婚,让臣收心养『性』,不准臣再通宵达旦夜饮,更不可流连女『色』,起码在五年内……咳,五年内不许纳妾……唉,幸好这女子有些姿『色』,聊胜于,陛下看她是不是貌美肤,我敢跟陛下做赌,这京城里比她容貌挑的,除这深宫佳丽,人能及……”
听他说着说着下道,陛下不轻不重咳嗽一声,止纨绔的荒唐之言。
依着魏惠帝原来的意思,他并不想让堂堂皇族宗亲娶瞎子当老婆。
不过这也好修正,只要说当初传谕时,韩临风听错,回头挑错处,将这瞎女降为妾就是,他再给韩临风另配不关紧要的贵女,也算是给先帝颜面。
可韩临风却先说北镇王爷的来信,其后跟得宝贝似的夸耀自己新妻的美貌。甚至有跟后宫比美的架势。
魏惠帝来之余,觉得自己这好心也显得多余。
看这意思,王爷深知其子,有心用这儿好好严惩一下荒唐儿子。
虽然魏惠帝对于韩临风能改好并不抱持什希望,不过王爷想要教训不孝儿子,他若再纵容此子纳妾,似乎阻碍老子训儿子。
既然如此,北镇王府家里儿媳『妇』的儿,陛下也懒得管。以后王府是不是另换儿媳『妇』也是他们的家。
想到这,陛下和缓开道:“北镇王对你也是恨铁不钢啊!你若能就此收心,也算学教训……再则,你来京也有两年,整日所,难免闹些荒唐来。正好工部缺人,你去那跟郑人学学做,以后回梁州也能学以致用。”
看来婚上的亏欠,陛下是准备拿仕途来弥补,如此一来,显得他这辈对宗亲的爱重。
不过工部一向排在六部的末尾,掌管的是土木工程,水利兴修,农耕禁猎一类的庶务,全都是费神费的活儿。
有时候还要去县乡亲自跑场子,落得一身的灰土。
将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弄到工部当差,其实跟上刑也没啥区别。
韩临风听果然表情一紧,急急抬头说:“陛下,有没有轻巧些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