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褚南星兴奋得眼睛滴溜溜的转:“客栈那么多又跑不了,坐了一天马车屁股都麻了,我们四处转转嘛,再寻些小吃。”
临近除夕夜还有三天,柳州城的年味已经很足了。家家户户的红灯笼鲜艳夺目,门户的窗花剪纸也都贴好了,小孩儿穿着厚衣服站在家门口放着烟花。
这样的盛景在房州城是看不到的,那里的人若是在除夕夜能吃饱穿暖大概就是奢侈了。
或许今年的房州城连烟花都看不到呢。
褚南星将一串糖葫芦递到元书祎嘴边:“吃吗?可好吃了。”
“不吃,多谢。”
褚南星奇怪道:“你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你我一样坐了一天马车什么也没吃,难道你不饿吗?”
“还好。”元书祎将怀里的,褚大小姐买的玩意儿零嘴往上提了提:“只是有些口渴。”
“那我们去茶楼吧,我也有些渴。”
两人说着就东张西望的找茶楼。
“阿柯?”
元书祎脚步一顿,回头望去:“梁大哥?”
“真的是你啊。”梁远带着几分惊喜:“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被忽视的褚大小姐:“咳咳!”
梁远连忙抱拳:“褚医师也在。”
褚南星端着大小姐的高傲,道:“阿柯出来陪我玩,你有意见吗?”
梁远赔笑道:“哪里会有意见,我们也是出来玩的。”
两人这才看到梁远身旁的女子,那女子披着白色兔毛斗篷,手捧小暖炉,看着柔柔弱弱的,虽然双眼处覆着白绫,但仍然能看出这是个美貌的女子。
“这是宋樱雪,是我……”梁远红着脸,却道:“是我邻家妹妹。”
褚南星抱着胳膊心内了然,什么邻家妹妹,怕是心上人吧?
宋樱雪对着二人柔柔福身一拜:“见过阿柯公子,褚姑娘。”
虽然她看不到,但元书祎依旧抱拳回礼。
梁远热情道:“我家便是在柳州城,若是二位想寻美食或是游玩之地都可问我。”
“那先找处茶楼吧。”褚南星四处瞟了瞟:“本小姐快渴死了。”
梁远他们也要去茶楼,几人正好同去。
翠竹轩听着雅致,但是客人却是来者不拒,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贫民,就是来个乞儿讨口水喝都可以,所以这里的生意十分兴隆。
四人刚要进去,一个小姑娘捧着紫色的小花阻了几人去路:“哥哥哥哥,给您心爱的姑娘买束花吧!”
小姑娘穿着破破烂烂的布衣,捧着花的手还有冻疮,看着元书祎的眼睛带着几分乞求。
可这实在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大概是花匠拿着野花培养的。
梁远红着脸拿钱袋:“小妹妹不要胡说,这位姐姐只是……只是朋友,不过这花倒是不错。”
梁远买了两束送给宋樱雪,宋樱雪柔柔一笑道了谢。
褚南星看着盛放的紫花也是很喜爱,拿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元书祎。
元书祎拿了钱把剩下的花全买了,转手将花塞到褚南星怀里。
小姑娘拿着一锭银子局促道:“哥哥,这么多钱我找不开……”
“不妨事。”元书祎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外面太冷,买些冬衣回家去吧。”
小姑娘眼泪汪汪的抬头看她,眸子里有元书祎看不懂的悲哀。
褚南星欢喜的抱着花:“多谢阿柯哥哥啦!”
元书祎拿眼神示意褚南星适可而止。
梁远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噗嗤笑出了声:“阿柯与褚医师的感情真是不错呢!听说褚医师不远万里来到房州城兵营做医师是因为一位心上人,如今看来,那个心上人是阿柯吧?”
元书祎头也不回的进了茶楼:“不是。”
褚南星故意道:“阿柯哥哥害什么羞啊?”
四人要了热茶、点心和瓜子坐在楼上暖着身子听说书先生讲话本。
“……女子一声惨叫,这时一位一袭白衣的高人从天而降,长剑森然寒亮,三下五除二便击退了贼人!”
“高人挽了几个剑花,收了长剑,压了压头上的斗笠转身去了。”
惊堂木一拍,听客们拍手叫绝。
“好!好!”
褚南星吃着元书祎扒的瓜子若有所思:“我还差个斗笠……”
“我们再来讲一讲房州城的那位元大将军,话说他也曾是镇守蜀国一方的战神。”
褚南星身子一僵,小心翼翼的看向元书祎:“那啥,这茶不错你尝尝看。”
元书祎嗯了一声,目不转睛的继续给褚南星扒瓜子。
“要说这元士清也曾是风光无限的大将军,是房州城百姓只识元将军不认刘氏皇的主心骨……”
元书祎闻言,扒瓜子的手停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的将一把瓜子仁放到褚南星面前的手帕上。
褚南星眉头一皱:“这话说的,不怕杀头吗?”
梁远道:“说书先生一贯百无禁忌,不过,那位元将军确实风光无两,奈何……唉!”
褚南星看着毫无反应的元书祎,干咳了两声:“这说书的讲得好没意思,本小姐也吃饱喝足了,咱们走吧。”
梁远付了茶水钱,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两位安置好住处了吗?柳州城是商贸大城,虽说临近除夕夜,但也有许多商人回不了家,就住客栈,所以客栈的空房间或许不会有很多。”
元书祎看了一眼褚南星。
褚南星有些底气不足:“不……不能那么惨吧?”
就是那么惨,四人走了六家客栈都没找到一间空房,宋樱雪身子弱,都快走不动道了。
宋樱雪带着几分疲惫,笑道:“若是两位不嫌弃,其实我家有几间客房可以供两位暂住。”
褚南星身为大小姐还没借住过别人家,有些架子放不下来:“这多不好意思。”
宋樱雪笑得温柔:“不妨事的,况且我没有姐妹,若是褚姑娘能来寒舍小住几日我心里十分高兴呢。”
话都说到这份儿了,再推辞就显得褚南星小家子气了。
“好吧,多谢宋姑娘了。”
“叫我樱雪就好。”
“那你就叫我南星好了。”
元书祎与梁远对视一眼,女孩子的友情就是这么简单。
“阿柯是男子,住到樱雪家里多有不便,不如来我家吧,反正我们两家挨着,阿柯若是相见褚医师也方便。”
褚南星心道,你阿柯兄弟住你家才多有不便。
元书祎点点头:“多谢梁大哥了。”
可梁远看她和褚南星的目光实在是太暧昧了,元书祎脸色一黑,觉得有必要解释些什么。
“梁大哥,我与褚医师真的没什么。”
“对对对!”褚南星也挽着宋樱雪的手臂解释了几句:“本小姐真的不是为了她才进的军营,我就单纯的想追求自己的梦想,我跟她出来就单纯的找她当玩伴,嗯!”
梁远看着两人的眼神更暧昧了,宋樱雪也是掩唇一笑。
元书祎将头转向一边:“你不如不解释。”
梁远的父亲是柳州城德高望重的夫子,与宋樱雪的父亲同在洛华书堂教书。
老者有些干瘦,穿着深色长袄看着也十分单薄,但是精神不错,眸光很是睿智。
元书祎依着男子行礼:“先生。”
梁父捋着胡须沉沉道:“即是远儿的朋友自是不必多礼。”
“多谢先生,在下怕是要叨扰府上多日。”
梁远道:“都说了不必多礼,你不要拘束。爹,阿柯要在我们家过除夕夜呢,我去收拾出一间客房来。”
“好好!”梁父也有几分高兴:“除夕夜人多才热闹,不叨扰,内人正做饭呢,一会儿都来用饭啊。”
梁家的客房打理的很干净,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是添床被褥,取盆炭火暖暖房间罢了。
梁远在元书祎身边坐了下来,好看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兴趣:“快说说,你与褚医师到底什么情况?你们之前便认识吗?”
元书祎无奈扶额,胡诌道:“之前是认识,褚医师性子活跃,曾孤身一人上山采药,路遇野兽,我不过顺手一救。”
虽然这是胡说八道,但依褚南星的性子确实能干出这种事。
“所以你是英雄救美,褚医师一见倾心?”
元书祎定定的看着他:“我从前只知冉铭对这些事最感兴趣,不想梁大哥也是如此。”
梁远挠挠头:“这不是兄弟你的终身大事嘛,我关心关心不行吗?”
“哦?”元书祎挑挑眉:“那我也来关心关心梁大哥的终身大事—你与宋姑娘是什么情况?”
梁远一听宋樱雪,脸又红了,嗫嚅道:“没有啊……没什么情况。”
“梁大哥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有多红?”
梁远猛地站起身捂着脸走来走去:“是这屋子太热的缘故,炭火太足了!”
这借口元书祎只当没听见,声音平淡道:“喜欢就说,难不成梁大哥想要宋姑娘主动?”
梁远停住了脚步,良久后望着窗外叹了口气:“可是……我参了军,蜀国与塔国注定要打仗的,我生死难料,哪里敢耽误樱雪呢?”
——我一介武将,生死不由我,耽误人家做什么呢?
元书祎忽然胸口闷疼,她垂下眼眸摁着胸口,元书祎其实一直抵触自己对兄长父母的思念,她走的是一条回不了头的路,所以……往事不可回首留恋。
可……终究是思念成疾,执念难消。
“梁大哥。”元书祎起身走向梁远,她眸光微亮,似是荒原燃起的野火:“生死不必由命,得此良人,不要辜负。”
梁远看着元书祎的眼眸,忽然觉得这个一直寡淡无波的少年给了他动力。
他苦恼道:“可我还不知……樱雪的心意。”
元书祎抱起胳膊,眸中带着不可觉察的笑意:“这个就交给褚医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