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中国农历春节前的一个午夜。
美国纽约,曼哈顿南端下城的唐人街,柏克街36号,白云药材行。
王中威倒在地上,看见夏天被沃克踩在地上的脸,两个人四目相对,灰白色的骨灰纷纷扬扬,如同飘飞的雪花,在他们眼前划过,落在地上,落在两个人的身上。王中威看见夏天血痕斑斑的脸上,有一滴无声的泪,慢慢地流了出来,王中威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老家王家岩村的景象,俊秀的挂笔峰,秀美的潜龙山,清澈的药王溪,高檐画栋的王家冲,还有待自己如同亲孙子一样的大爹爹,教给自己一身功夫的柴二叔,还有那些师兄师弟,王家岩的父老乡亲,还有,再也不能回家的大伯和大伯母。
王中威抬起头,看着夏天,他知道自己必须站起来,要把夏天救出来,把大伯和伯母救出来,想到这里,他好像重生一般地站了起来,脊背,重新挺得如同一根笔直的标枪。
他看着迪塞尔他们,紧握双拳,朗声叫道:“我们中国人,向来以和为贵,但我师父,还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如已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只见他右手蓦地一扬,一道白光破空而出,直奔踩着夏天的沃克而去,王中威的这次出手实在是大出众人所料,而且他的出手极快,等到众人回头看时,发现王中威的药刀,已经钉在了沃克的脑门上,直至没柄,沃克的脸上,还带着刚才的狞笑和满脸的惊讶与不相信,他似乎想抬起手,去拿那把插在自己脑门上的药刀,但是手刚刚抬起来,人,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了,这一下俄顷之间形势突变,众人一下大乱了起来。王中威趁着混乱之际,拔步冲到迪塞尔的身前,使出半招“天龙伏魔”,左右双掌连环劈出,迪塞尔防着他手中再有飞刀,见他势若疯虎,刚想出拳格挡,谁知王中威中途变掌为钩,左手直接按住了迪塞尔的琵琶骨,力透五指,饶是迪塞尔皮糙肉厚,也是一声惨叫,全身不禁酸软下来,被王中威右手拳直接打在他的左肋上,迪塞尔又是痛叫一声,身前已是门户大开,王中威顺势伏身,右拳短劲叠发,其速无比地连续打击在迪塞尔的左肋下,迪塞尔忍痛左手一下按住王中威的脖子,右手抓在他的腰间,把他直接举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把王中威往下砸去,磕向自己的右膝,他是想要弄断王中威的脊椎骨。王中威借势在空中旋转,趁着滞空之时,居然可以两指如电,直取迪塞尔的双眼,两人相距极近,他的出手又是如此怪异,迪塞尔躲避不及,左目被戳中,鲜血登时流了下来,迪塞尔大叫一声,捂住双眼拼命往后退去,血水从他的指缝间汩汩流出,王中威哪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人如鬼魅,如影附形,双拳对着迪塞尔的胸腹在空中连续击出,如同从天而降冰雹一般,拳拳到肉,痛快淋漓,迪塞尔的拳法身形在王中威的连击之下,已经完全散乱,被打得门户大开,最后被王中威一记旋风腿,重重地踢在胸口之上,一下倒在了地上。
王中威趁机拉起夏天,他对夏天说道:“跑!快跑!”
“那,你的东西。。。,”夏天不停地喘着粗气问道。王中威知道她说的是大伯和大伯母的骨灰。
“不用管了,人活着,是最重要的。”王中威看着她道。
“那,你呢?”夏天还是在那里担心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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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王中威捂着左肋下的伤口,低声回答道:“我不走,躲在这里,其实,就是生不如死。也许今天对于我,就是最好的结果。”他刚说完,就见他身子一晃,一下倒在了地上,夏天伸手去扶他,两手竟是湿湿的,她低头一看,发现王中威的唐装,竟已被鲜血浸透,
夏天嘶声喊道:“你不能死,你要活着啊!”
王中威低声道:“我在这里,已无亲人,我王中威不忠不孝,生不能给亲人养老送终,给村子光耀门楣,即使死了,也不过,是孤魂野鬼一个,我这样,才是死得其所。”
夏天扑到他的身上,大哭道:“不,不要啊,我不要你死!”
这时,被王中威打到在地上的迪塞尔,被他的手下扶起来,他捂着左眼大声地喊道:“给我打死他!打死他!你们给我把他打成肉酱!”
看着蜂拥而来的迪塞尔的手下,王中威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对夏天说了一个字:“走!”他往前迈了一步,挡在夏天的前面,虽然他已是面色惨白,力不能支,但是他依然努力挺立着身子,昂首怒视着冲过来的众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哨音忽地响起,随着哨音,一道火光从王中威和夏天的身后,直接窜上了天,在黑暗的天际画出一道绚丽而明亮的弧线,最后在高空“啪”的清脆一响,然后归为寂静。
这是中国的烟花——钻天猴,谁会在这样一个腥风血雨的午夜,想起来要在这里放一个钻天猴?众人看见都是为之一怔,迪塞尔的手下,也不由停住了脚步。
紧接着,在柏克街另一边的街头,又接连响起了如同炸雷一般的响声,还伴随着一团团明亮刺眼的白色闪光,这应该是闪光雷。一支十二响的闪光雷过后,只听得整个柏克街,好像被突然放进了炒锅里一般,各种鞭炮烟花一起响了起来。爆竹声声震耳欲聋,火光明亮把整条街照亮得如同白昼一般,刚才还在生死相斗的两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搞糊涂了。
就在爆竹放得最猛的时候,趁着爆竹光晃人双眼,“大荣华”的一个伙计,偷偷跑到他们俩身边,借着黑暗架着王中威往旁边的暗处跑去,而此刻,一辆“nybd”的警车,也悄然地滑进了街口。
迪塞尔他们等到鞭炮声少歇,烟花呛人的浓雾慢慢散去,才发现王中威和夏天已经没了踪影。迪塞尔正在暴怒之中,让手下挨家搜查,才发现警车已经停在他们的不远处。
大卫·李慢慢走下警车,整理了一下他的警服,然后走向迪塞尔他们,他有些吃惊地看着左眼流着鲜血的迪塞尔,和倒在地上已经没有声息的沃克,说道:“迪塞尔先生,你们这是。。。?”
迪塞尔带着疑问的口气问道:“你们,是怎么会过来的?今天这里没有你们的事。”
“是啊,”李寻欢说着字正腔圆的台湾英语道:“原本是没事的,但是不巧啊,今天晚上,这里,唐人街这里,为了迎接春节,都是会放鞭炮的,放好多,经常会有火灾,我是接到这边有人放鞭炮引着了仓库,才过来的。”
迪塞尔不解地看着他,这时李寻欢才恍然大悟一般地解释道:“中国人,在过春节的三天前,会放好多的鞭炮,这是他们的风俗。”说完,他看着在那里疼得不停地吸着凉气的迪塞尔道:“你们,要不赶紧去看看,这伤得不轻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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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他又看看躺在那里的沃克,“恐怕,这个,也的要赶紧送医院了吧?”
迪塞尔到这时已是无心恋战,而且警察现在也在这里,也不能当着他们直接把人拖出来杀了,他想了一下,摇着头不甘心地咬牙道:“我们走。”
这时鞭炮声依然响得十分热烈,李寻欢点点头,回到自己的车旁边,拿出电话低声地说了句什么,然后目送着迪塞尔一行人,狼狈而匆忙地,在渐弱的爆竹声里,离开了柏克街。
李寻欢听着柏克街上的爆竹声渐渐熄灭,自己慢慢坐进警车,点上一根烟,慢慢地抽完,警车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他的搭档,吸完烟,他突然使劲地按响了汽车的喇叭,连续三声,两短一长,过了一会儿,又是两短一长,像是某种讯息,然后才发送汽车,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柏克街,向着远处美国证券交易所和纽约证券交易所两座大楼的方向驶去,此刻已是午夜,在高楼大厦冷冷的灯光和暗影中,在鞭炮落满一地的红色碎屑和零星的爆竹声里,此刻的唐人街,显得益发的寂寥与寒冷。
2019年,中国农历春节前的一个黄昏。
中国湖南,挂笔峰前,潜龙山下,通向王家岩村的一条土路上。
路上走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个人走得很慢,女人不时去搀扶一下男人,却又很小心地,不让男人察觉。
“我离开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雪。”男人边走边说道。
“是吗?你们这里,下雪没我们那边多,我们那边的雪,那才叫大呢。”女人说道。
“大爹爹和二叔,就站在那边,”男人指着远远可以望见的王家冲的大门,没有理会女人的话,“我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地下了山。”
“听你这话,把自己说得跟大爹爹一辈人的样子。”女人取笑他。
“没想到,还能回家。”男人说道,短短的几个字说完,他就低下了头。
女人看见他的样子,也就没了声,过了一会而,好像是为了要岔开男人的心思,突然问道:“有件大事忘记问你了。”
“什么事?”男人低声地问道。
“你在家里,有没有讨堂客?”她大声地问道。
“什么?”男人好像有点困惑,但是很快就开心地笑了,“小时候玩的时候,还是讨过不少的。”他回答道。
女人突地停住脚步,看着他,“都是谁?”很是霸气地问道。
男人笑着拉住她的手,“哪里有谁啊,我出来就遇见你了,回家也带你回来了。”
“不过,”女人忽然正色道,“事先说好一点,将来可以吵架,但不许拿我的过去说事情,说了翻脸咯。”
“说什么话来,”男人笑着道,“家里有大爹爹,有柴二叔和小师叔,他们给你做主,我可不敢。”
“你个人就是表面忠厚,其实坏的很,”女人板起面孔,忍着脸上的笑意说道:“他们为什么给我做主?说得好像我要和你怎么样似的。”
男人听了女人的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默默地笑着,拉着她的手,沿着土路,一步步向着远处的王家冲大门走去。远远的潜龙山上,已是彩霞满天,虽然已是寒冬,但是傍晚的霞光暖暖地洒下来,照在路上,照在两个人的身上,照得这里的万物,都很温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