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信使猝然出手,出招快如闪电,柴问见刀光大惊,跃身急起,端如脱逃之兔。但两人相距极近,柴问又不防他会骤起偷袭,饶是他应变机敏,一条左臂也被硬生生地砍了下来!
柴问在空中一个趔趄,却勉力翻身再次向后跃出,跌跌撞撞地奔向到酒馆中央,他身子刚一沾地,就再次翻滚而出,直到萧铁马的那张桌子边,才堪堪停住。他手扶条凳,回首嘶声怒喊:“你是什么人!敢偷袭于我!”
这一下变起突兀之快,实在是大出众人意外,直到听到柴问对着门口的信使怒喊才反应过来,听到他着声嘶力竭的一句,就连打得正在酣处的璇玑子与司徒春雨也双双罢手,向这边看来。
那个信使并未追击,只是默默站起,慢慢抬起头来。只见他高鼻深目,卷发碧瞳,不类中土人氏,手拿一柄奇形弯刀,用一种极其怨毒的眼神,盯着远远逃开的柴问,刀锋寒光耀眼,还有一滴一滴的鲜血顺着长刀滴下,这个信使,又是一身黑衣,犹如地狱中索命的使者,全身散发着一股浓重之极的杀气。
萧铁马见他面目身形,又见他手中的兵器古怪,不由问道:“你是胡人?图兰族?”
那人看着萧铁马,问道:“你怎知道?”他汉话说得却极是流利,和普通汉人并无二致。
萧铁马对那人用胡语说了一句,那人甚为惊异,也和他说了两句,众人更感惊诧。
萧铁马的义祖铁战即是胡人,后来战功显赫,才成为神机尉的副都统,六扇门的第一神捕。中原人氏,铁姓极少,他的这个名字,是根据他的胡语姓名改换而来的。铁战虽娶汉人为妻,但为了不忘根本,也经常和铁将说起千里大漠的家乡风物,其中提到过一支图兰族人,是大漠里最为剽悍勇猛之族,他们打仗时所持武器,多是用一种宛如月牙的弯刀,汉人称之为“蛮刀”,比喻其野蛮凶狠之意。大漠之中,只要看见拿着圆月弯刀的男人,便知他是图兰族人,知者避之。铁将和萧铁马讲起过义祖往事,萧铁马少年时也是天性好玩,学过几句图兰族语,故此试着问了一句,那胡人大为惊讶有人会说他们的语言,所以面色转缓,和萧铁马对了两句。
只见萧铁马说完胡语,摇摇头对他用汉话道:“你可知他是何人,就下如此杀手?”
那人又把目光转向柴问,那股怨毒之气在双瞳里似乎又重新燃起,“仇人。”他只是简单地吐出了这两个字,两字虽短,却重逾千斤。
柴问此刻左臂痛彻入骨,看着自己身上的鲜血汩汩流出,又惊又怕,他一边捂住伤口,一边大声喊道:“你个蛮子!敢偷袭你柴大爷!你是真真死定了!”他手中扣着一支金丝箭,却不敢发出,他知自己左臂已失,功力大打折扣,只怕惹他乘胜进击,自己的小命不保。
众人不明所以,但听着柴问的连声惨叫,看着一路洒下的鲜血,也自是心惊。司徒江南问道:“你是胡人,怎么会和神机尉有仇?”众人心里此刻也有此一问,这神机尉只在大内禁庭,平时极少出来走动,更不用提到那大漠千里的苦寒之地,再若说结下仇怨,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那胡人看着萧铁马道:“穿着这样衣服的人,杀了我的家人!”
众人更是摸不着头脑,司徒江南问道:“难道说?穿着这样衣服的人杀了你的家人,你便是见着这样的人就要杀了?”
那胡人冲他点点头,似乎这事是理所当然。
萧铁马沉吟一下,问道:“你刚才伪装信使,下手突袭,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胡人看着萧铁马,又看看酒馆里的一干人等,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司徒江南嘴快,接口道:“这里是无忧酒馆,就是,我们汉人喝酒的地方,喝酒,你知道吧?我们在这里比武对决,解决我们自己的事情,就是打架,你知道吧?这个神机尉,就是穿黑色衣服的那个人,”他比比划划地说道,“是来抓这个人的。”他一指萧铁马,然后接着道:“那边那个道士,就是那个穿道袍的,”他又一指叶秋风,“是和他有仇的。”他接着又指着自己和司徒春雨道:“我是这里的伙计,那个高个的,跟我长得挺像的,是我哥哥。”
他这一番话说完,众人听得是啼笑皆非,酒馆里原先紧张之极的空气,被他缓解了不少,只有柴问还在那里低声地惨叫咒骂。
那胡人却好像听懂了司徒江南的话,点点头,却是径自跃起,直奔柴问而去。
萧铁马等人对他正在犹疑之间,还不知道该不该拦住他,就见他已经冲了出去,柴问见状,右手连发两支金丝箭,随后甩出三个铁蒺藜,紧接着是五个虎头镖,五把飞刀,最后是一把夺命金钱砂,一瞬之间,只听得“啾啾”连响,暗器破空之声不绝,这酒馆中央,如同群鸟过境的天空一般,密密麻麻遍布各种他发出的暗器,有的呼啸沉重,有的悄无声息,有的直取他上中下三路,有的各自绕袭,封住他的退路,最后这一把夺命金钱砂,如漫天花雨,无声雪花,端的是杀人于无形之间。这柴问,能做到神机尉的副都统,当不是浪得虚名。他的武功胜在轻功暗器,此刻又是生死相搏之际,这一手“天女散花”的手法,把自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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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暗器尽数打了出去,只恨不得一股脑地都打在那胡人身上,以解心头之气。
那胡人看见他无数暗器袭来,人在半途突地落地,凝身不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那胡人舞起了手中的圆月弯刀,舞得直是密不透风,转瞬之间,只见一团如同雪花烂银一般的刀团,罩在了他的身前。只听各种“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暗器各自横飞出去,直如一股强劲之极的钢铁水流,撞到了一堵坚固之极的铁门上一样,暗器漫天而起,四溅各处,众人也各自用手中的兵器挡开,或是急忙躲闪,忙得是不亦乐乎。
忽听那胡人闷“哼”一声,几片金砂穿透了他的刀墙,削过他的身体,那胡人的肩头和大腿,瞬间血花迸现,但他的手上,却舞得愈见迅猛,待得与暗器相交声音渐缓渐无,他又是一跃而出,手中弯刀如同飞鹰下击,力道千钧,向柴问当头劈下,柴问此刻已是手无凭借,侧身一滚,让开这一刀,正要站起,却见那胡人一刀横斩,他只得再次俯身避过,那胡人变招极快,又是力劈当头,此时柴问身体已倒,再无法闪转腾挪,眼见就要命丧这胡人之手。
就在那胡人的长刀将要劈到柴问之时,突然一柄长剑从斜刺旁杀了过来,引开了这一刀,那胡人一惊,抬头一看,只见司徒春雨长剑斜指地下,短剑虚垂,站到了柴问的身前。
司徒春雨看了一眼那胡人,皱眉问道:“你不是神机尉?你可知刺杀神机尉,论律当斩?”
那胡人却是更不答话,弯刀蓦然上挑,司徒春雨短剑下格,长剑回刺,意图把他逼退再问话,谁知那胡人的弯刀一绞,绞住他的短剑,然后合身扑上,竟要以他的头撞向司徒春雨的前胸,司徒春雨哪里见过这般不要命的打法,弃剑急退,长剑直抵他的左肩,他还是不想刺他要害,以免伤及无辜,但那胡人得理不让人,弯刀斜劈而至,刀风凛然,司徒春雨长剑划出,刀剑相碰,只听“当”的一声大响,震得司徒春雨手臂酸麻,他不由心内暗惊:这胡人的臂力好生厉害!他赶忙回剑守住门户,凝神准备他的再次进击,却见他脚步一滑,差点摔倒,再看他的脸上,已呈青紫之色,样子甚为可怖,他身子摇晃了两下,好像是下意识地要摸自己的大腿,然后断断续续地说道:“果然是,你们汉人,诡,计多端。”说完,身子一下扑倒在地,手中的圆月弯刀,也“当啷”一声,掉在了一旁。
这时只见柴问翻身而起,满目狰狞地一脚踢在那胡人胸口,把他踢得直飞起来,然后又是凌空一脚,把他踢倒在地,然后连续踹向那胡人的头部,那胡人一开始还略作抵抗,后来被踢得鲜血狂喷,人事不知,眼见着就要被他踢死了。
就在这时,一道青影翩若惊鸿,眨眼之间,已是抢下那个胡人,那青影并不恋战,返身而回,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出现的酒馆主人,正在放下那个胡人,察看他的伤势。
柴问大怒,戟指酒馆主人,喝问道:“你救这蛮子,是何用意?”
酒馆主人站起,慢悠悠地道:“你在我的酒馆里欲致人死地,我不能不管。”
“他假装神机尉偷袭于我,砍掉我左臂,我要杀他泄愤!”
“我未见他伤你左臂,只见你已把他踢倒在地,再踢下去,人就要被你踢死了。”
柴问怒不可遏,正想扑上抢人,却忘了自己左臂已失,身子不稳,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