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侍沉默了一阵,不冷不热地笑道:“甚好。你有心了。人抓住了让你看看,可别抓错了。”那人诚惶诚恐打个哈哈:“怎么能抓错?少侍玩笑了。”
两人声音淡去,魏从容:“原来你穷凶极恶啊。”少女瞪了他一样,并不言语。
魏从容:“为什么追着他们不放?”
“我无意间碰到他们,本来是互不相干的,他们却对我盘问不止,还出言不逊。”魏从容眼睛眯了起来:“只是这样?”少女怒道:“不然还要怎样?”魏从容:“你不是想杀了他们么?”少女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嘴也抿了起来。
魏从容:“让我猜猜你为何不肯对我说实话。是因为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么?或者说,是因为不知道我是哪一族中人么?”一语中的。少女的面色又白了几分,已经有些惧意了。
魏从容笑了起来,霍地站起了身:“那么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彼此吧。”他起身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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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间挂着的行香铃“当”地落在地上,躁动地发出响声,好像在抱怨。魏从容连忙捡了起来,贴在嘴边“嘘”地一声,铃铛才逐渐平静下来。
少女开口,声音却有些颤抖:“我,我是花汀,陵安族人。你……你无需介绍自己了,我想……我知道你是谁。”魏从容方把行香揣进怀里,听这话愣住了:“你知道?我是谁?”花汀羞涩一笑一手在身前画了个圆,又按在胸口,做出一个见礼的姿势,恭敬地道:“您是,光明使者贺留心。”
贺留心。烘云绯颜红袍,花坞樽前微笑。魏从容呆呆地想:“是啊,贺留心的行香铃后土无人不识。如今行香铃在我手中,我自然是……他。”但随即而来的是某种不甘心的念头,这个念头十分成熟,似乎他已经在心中想了千次万次:我不是他,也不想成为他,不想让人把我当做他。但他说出口的却是:“呵,正是我。”此处荒僻凶险,外面又有重重的傩亚军队,想给花汀一个让她信服的,无需多加解释,好不引起误会的答案,说自己是贺留心,这个最大的骗局,才是最安全的回答。
“你竟然认出我了?真是好眼力。我还以为后土中,人们已经把我忘了。”魏从容云淡风轻地笑道,轻轻拍了拍手。
花汀微笑道:“我不认识您的面容,但是却认识这行香铃。您是后土的光明使者,无论过去多久,人们都不会把您忘记的。”
魏从容笑容中掺杂了一丝的苦涩:“是么?我想,你们或许还不大认识我吧?”这句话花汀便听不懂了,不敢接话。
但魏从容很快把话题拨了回去:“你方才不愿对我说实话,是怕我也是傩亚人,或者别的什么不相干的游侠,但现在总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想杀他们了吧?”
花汀紧紧抓住了衣襟,好像要把自己勒死:“因为,他们是傩亚人。”
果不其然。魏从容问:“你恨傩亚人,是因为陵安和傩亚之间的旧怨么?”
花汀呼吸很急:“当然,陵安族中哪一个不恨?”
“可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花汀大声道:“这么多年又怎样?您身为光明使,对两族中的恩怨难道没有一点看法么?”
魏从容面色凝重看着他。他这一认真,眼睛中便开始跳跃着流光一样的东西,像一团要把人烤化的火。他说:“看法?你想让我有什么看法?为陵安鸣不平?还是偏袒傩亚?”他挥挥衣袖:“你们还这样恨,是因为你们把这件事当成一种任务,甚至一件荣耀。”这句话出口,他像是突然间疲倦了:“哎,我们不说了。不说这件事了。”
他深深吸一口气,道:“好了,外面没人了,我们该走了。”他迟疑地看了花汀一眼:“如果想逃走,奔跑是免不了的,你能应对么?”说着,目光扫过花汀的左足。花汀何其敏感,感受到他的目光,浑身一颤,声音渐小:“你,看出来了。”
她的神色异常凄惶,魏从容不解道:“我只看出,你这只脚……不很好使,是有伤?”花汀苍白着脸一笑:“伤?那样就好了。不是,是残疾。”魏从容连忙道歉:“说着你的隐晦,对不住。”花汀摇头:“不必。或许你不知道,陵安族人是后土的首生儿女,身体都是完整的,百余年来从未有过一个残疾,我是第一个。”她抬头,从魏从容的眼中读到“为何”二字,道:“陵安族中的残疾人,是父母犯下过大错的人。”
魏从容心中一颤:“你的父母……”
“我没见过。”花汀冷淡地抛出这样一句,寡淡无味,像是嫌弃父母,也像是憎恨自己。“他们也不很喜欢我,不责骂,也称不上善待。我的脚有残疾,老王却逼我和其他陵安人一样雅行。起初很疼,后来脚又变形了,也就不疼了。”短短几句,如泣如诉,却偏偏听不出什么情感,叫人心寒。魏从容不知该怎样安慰她;花汀却昂头道:“算了,和前辈说这些,我真是没用。光明使,走吧。”
两人小心地钻出洞口灌木,便听有个声音冷冷地道:“呦,出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