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项目”是个人，一个男人。

不是项目！

“大项目”这绰号谁改的？我不知道。

至少我不会给他取绰号。

因为他于我有恩，比我大几个月，我叫他老陈。

八十年代读大三的时候，他睡我上铺，我们宿舍八个兄弟，他是厂家生产加工时最精心打造的那种，浓眉大眼，皮肤细嫩白净，还白里透红，个头匀称，不胖不瘦，那是艺术生流行长头发的年代，他却永远地小平头。

读书那会儿，都穷，我是班上最穷的那个，直到毕业，也没穿一件整衣服，全是补丁而且二手货。

但穷，却丝毫没影响我们小伙伴的快乐，几个小伙伴几瓶啤酒几个烤串，就能嗨皮一晚上。

所谓：快乐不分贫富，贤妻不论美丑。

那个夏天，那晚，汉口的司门口夜摊子上，我多嗨皮了几块臭豆腐，油炸的，面皮软酥，金黄金黄，上面浇盖着火红火红的剁椒，咸辣香，余味无穷，香到骨子里去了。

啧啧啧地抹着嘴皮子，一路唱着《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走，不回呀头、、、、、、便回校埋头睡觉。

犹记得，那夜月亮分外的圆，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而我呢，几乎是在厕所里渡过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

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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泻呀，一泻千里，泻到脚软！

那个吐啊，翻江倒海，吐到五脏六腑都出来了！

——我醒来时是第二天的中午。

一月后痊愈出院，便知道是老陈救了我，半夜起来尿尿，发现厕所躺着个人，昏迷不醒，浑身污秽不堪，连裤子都没提上来，半裸着，他一看是我，拖起来，也不管什么屎啊尿的，背着就往医务室跑，跑到医务室一看，不妙，大门紧锁，正好碰到学院保卫部巡逻的人，不由分说，便直接背到了医院。

那年代正热播《射雕英雄传》，东邪西毒，南帝北丐，老陈天天练西毒欧阳锋的蛤蟆功，地下练到床上，床上练到地下，有时鼓捣着我睡不着觉就骂他，他会笑嘻嘻地说：兄弟，练蛤蟆功有好处滴，婚后你就懂啦！

练着练着，便练了一身筋骨，幸好！

幸好他练了一身筋骨，才能箭步如飞地背着我到医院。

否则——我将无我！

真的无我！

主治医生说典型的食物中毒，外带检查出甲状腺肿大，甲亢，送到医院抢救室，心律不齐，忽高忽低，状若游丝的生命体征，幸好及时送诊，否则不堪设想。

嗨！啥都别说啦，老陈于我有救命之恩！

过命的兄弟，一辈子当涌泉相报！

后来，大四毕业，各分东西，临行时，我是搂着他肩膀最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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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指尖扣进他结实的肌肉里，悄悄地道一声：兄弟珍重！话音随泪珠一伴坠落——江湖从此别，何日能再逢？

据说他回了老家，回到洪湖，回到洪湖岸边的博物馆工作，再后来，结婚生子。

那个年代，鸿雁传书，音讯时有时无。

一九九四年，我从海南打工回湖北，在某师范学校当美术老师，阔别七年，重新见到老陈，他已经是武汉一家装饰公司的设计总监，那时装修行业刚刚兴起，设计师只要有美术功底，会画点带颜色的效果图，就牛逼得不得了，他美术功底扎实，不仅会画效果图，还会用硫酸纸画施工图，自然在公司收入颇丰。

我从海上爬起来，他却刚下海！

那时确实流行下海，放着洪湖博物馆的铁饭碗不要，一人跑到武汉打工，除了薪水翻几番，没别的理由。

也不可能有别的理由，他媳妇小名珍珍，两人都是初恋，珍珍在大学期间去探过几次亲，绝对是美人胚子，人群中惊鸿一瞥的那种，人间极品在手，怎会弄残花败柳？

1994年的秋天，我们哥俩重逢，他住汉正街，我住胭脂巷，约到鸭脖子鸭爪子还有吹拉弹唱的吉庆街，好好喝了一通。

自然是酣畅淋漓，不醉不归。

我掏的银两，

我付的酒钱。

当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