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她，听说已经怀了孩子。”

“大人们不反对？”

“当然了，魔后是个凡人，这怎么能行？”

“魔尊的事情也是可以随意议论的吗？”晨华喝道，几个侍女恭敬地站在一旁：“见过晨华将军。”晨华并不回答，只是说道：“私下议论魔尊，该死。”说着挥了挥手，只见几个侍女转眼化为云烟。

“与妖族之战，准备得很好。”耀璃坐在尊位上说道，见晨华还不曾离去，又问道：“还有什么事吗？”晨华低下头，开口：“尊上，魔界今日多有传言，说您要立那个凡人为后。”耀璃道：“她有了身孕，本座应当给她一个名分。”“你真要娶她？一个凡间女子？”晨华急切地说道，完全不察自己的语气。耀璃皱了皱眉头，晨华道：“难道你真的对她动了情？”

耀璃看向晨华，眼神逐渐凌厉：“你问得太多了。”晨华被这冰冷的眼神刺痛，自己陪伴他这么多年，为他出战，为他抗下魔界怨恨，到头来还比不过他在凡间几个月所结识的女子。

曼珠在魔宫待了很久，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也不知道魔和人的孩子要什么时候才会出生。这里的每个人都不跟她说话，她只能每天去忘川边，找摆渡翁聊聊天。摆渡翁告诉她魔尊叫耀璃，千百年来，从未见他对谁动过心，还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曼珠便把两人结识的经过告诉了摆渡翁，摆渡翁叹了口气：“天地混沌初开时，我就在这忘川摆渡，你是第一个过忘川的凡人。以往也有痴情人来忘川寻人，只是听说要抛弃肉体，失去生命都放弃了。”

曼珠想起，摆渡翁得知她要过忘川时告诉她凡人不能过忘川，魂魄却可，曼珠没说别的，当即便要跳忘川，让摆渡翁在她死后带她过去。可是摆渡翁拦住了她，就这样把活生生的她送到魔尊眼前。

耀璃找到曼珠的时候，曼珠独自坐在忘川边，看着天边云霞。耀璃坐到曼珠身边，曼珠把头靠在耀璃的肩膀上。

“耀璃，你知道吗？我的曼珠沙华开花了，好大一片呢，比这云霞还要好看，我留了种子，我们把它种在这里好不好？”

“好。”

“耀璃，魔界也挺美的，就是一株花都没有，你说花为什么不开在这里呀，等我把种子带过来，让每个人都在家里种上好不好？”

“好。”

“耀璃，你说我们的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我想要个女儿，给她穿红衣。”

“好。”

“耀璃，我们就在忘川举行婚礼，好不好？”

“好。”

晨华来到魔宫，这里张灯结彩，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即将迎来喜事。曼珠看着眼前的嫁衣，不自觉笑了起来，忽然察觉身后有人，以为是耀璃，于是转头：“我现在这样，穿上去会不会不好，看呀。”见来人不是耀璃，曼珠收了声：“晨华将军？”晨华走上前，看着鲜艳的喜服，只觉得刺眼。“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件事。”晨华看着曼珠说道。

晨华离开了魔宫，曼珠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晨华告诉她，耀璃接近她不过是处心积虑的利用她的至纯之气修炼，现在封她为后，也不过是想让她顺利生下孩子，而这个孩子拥有魔力和至纯之气双重灵力，会成为日后魔尊问鼎六界的一员大将。

耀璃来了，见曼珠坐在喜服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喜服，问道：“怎么了？”曼珠抬起头，满脸泪痕，却还是笑着：“耀璃，你为什么与我相识啊？”她坐了很久，想明白了很多事，是啊，耀璃为什么要假借莫家公子的身份接近自己？又做得如此滴水不漏，桩桩件件，似乎早有预谋。

曼珠就这样看着耀璃突然笑了：“你对我从未动情，与我在一起，是为了借我修行，与我成亲，是因为这个孩子对你有大用处，你不是我的莫郎，你是魔尊耀璃。”耀璃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反驳：“从始至终，本座都是魔尊。”曼珠抹了抹眼泪：“放我走吧，你不用娶一个凡人为妻，放过我的孩子，不要让他在魔界里厮杀，算我求你，就当是我助你修炼，你给我的报答。”耀璃看着曼珠近乎绝望的眼神，心里好像撕开了一条细微的裂缝，不过耀璃并没有察觉到这点，只是出于本能的点点头，就当是给她的回报吧。

摆渡翁送曼珠离开魔界，见曼珠失魂落魄的样子摇了摇头：“入魔界者，若没有斩断红尘，便要舍了性命啊，姑娘，你如今这般，虽还活着，又和死人有什么区别呢？”曼珠没说话，向船下看去，一具具白骨沉在水底，水面上却还是波光粼粼。

晨华看着香炉中升起的香烟，呈青云直上之态，马上去找了魔尊：“魔尊，小殿下要出生了。”见魔尊不为所动，晨华继续道：“尊上，不去把他带回来吗？”耀璃并没有抬眼：“我答应过她，就让她的孩子在人间做个凡人吧。”晨华见如此，走到耀璃身边：“他是魔族的小殿下，留在人间，必将引来大乱，更何况他天赋异禀，对我们魔界助力匪浅。”耀璃站起身：“不必说了，本座心意已决。”眼见小殿下就快出生，可魔尊却下定了决心，晨华心一横，决定赌一把：“尊上！她是个凡人，孕育小殿下，本就是以自身为养分，小殿下出生之日就是她命丧黄泉之时，若再不去，恐怕回天乏力。”耀璃忽然转过身，眼神充满了不安和害怕，晨华知道她赌赢了，可却并不开心，因为她是以他对她的感情为赌。

耀璃来到小院时，已经晚了，刘婶把孩子放在曼珠身边，曼珠已经气息微弱。看到耀璃前来，刘婶叹了口气：“都怪我，不然也不会有今天。”曼珠笑了笑：“婶子，你出去吧，我想跟他说说话。”

耀璃站在床边，看着曼珠，却不知说些什么。曼珠笑了笑：“耀璃，你看，我们的女儿是不是很好看，你抱抱她。”是个女儿，耀璃看着婴儿，依旧冷漠：“可她要了你的命。”曼珠愣住了，忽然眼泪涌出眼眶：“耀璃，好好照顾她。”没来得及再多说什么，曼珠就咽了气，那双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耀璃觉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心口好像被什么重物堵上了，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摩挲曼珠慢慢冰冷的脸颊，上面的泪痕依旧温热。

耀璃把孩子带回了魔界，丢给晨华：“日后能为魔界所有，你来教导最合适。”说完去了忘川边，撒下了种子，这种子是曼珠生产时握在手里的，曼珠死后，种子就这样掉到床畔，耀璃捡起带血的种子，和孩子一起带了回来。耀璃看着被随意洒下的种子，谁知道能不能活呢？魔界从来都没有开过花。

千百年过去了，忘川边曼珠沙华开的比云霞还要娇艳，摆渡翁依旧在忘川上来回，只是口中常常念着：“要渡忘川，需舍前缘，一入魔界，再无尘缘。”晨华找了过来，曼珠死后，耀璃时常过来忘川，就这样站着，也不知道看些什么，一站就是一天。

晨华依旧和往常一样：“尊上，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吗？月青她毕竟是，毕竟是曼珠的孩子。”耀璃皱了皱眉：“那又怎样，她对魔界有用。”晨华小声说道：“尊上，您对曼珠是动了情的不是吗？”他动情了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曼珠没了之后，他时常失魂落魄，对一切都难以提起兴趣，只能靠统一六界，成为六界之主的信念支撑自己。

月青被晨华带大，会走路时就跟着出征，从未失败，如今已是魔界第一将军。这次让她去引诱天将柴道煌，已婚姻为许，偷取天界布防图，明日就是婚礼，天界众仙都会来忘川观礼，是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一切都计划的很好，只是忽略了月青的感情和生命。晨华还没有放弃：“明日一旦动手，月青就在敌方阵营中，若不能及时逃脱......”魔尊摆了摆手：“本座定下的计划，不容有失。”

与天界这一战，输了，没想到天界早有防备，竟也是以这场婚礼做诱饵。耀璃回到了魔宫，方才月青替柴道煌挡了那一掌，没过多久就魂飞烟灭了。耀璃给自己疗伤，脑海中却响起曼珠的声音：“耀璃，我们的女儿是不是很好看？”耀璃伸手摸了摸眼角，有眼泪滴落下来，魔是不会流泪的。刚才月青带着眼泪求他不要再战了，也许是想到了曼珠，他答应与天界修好。

耀璃看了看手上的泪痕，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知道这滴泪是为谁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