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盛夏的深夜夜,空气中仍弥漫着一股躁动的气息,漆黑的夜空中挂着似在冷笑的弯月,周围却没有星星,天空显得格外高耸,透着隐约的怪异。
樊相柳已经被绑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一整天了,在这期间,除了四周嘈杂的蝉鸣和不时响起的轻微脚步,再没任何声音。
她轻轻动了动因为反绑而有些僵硬的手指,却因为牵扯到了手上的伤口而倒吸一口冷气。
如果此时有人能看到她的手,就会发现,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
手背不知是被什么烫的,满是水泡,大部分已经破裂溃烂,甚至能透过哪些伤口看到白森森的骨头,十个手指甲全部被拔除,血迹已经干涸,甲床暴露在空气中泛着诡异的紫色。
“哐”一声巨响,门被重重推开,一股混着植物腐败气味的热气快速涌进房子,与房间里的血腥味混合。
樊相柳缓缓抬头望去,只见门外走进了一个鬓角花白的男人。
男人梳着油亮的背头,身上穿着昂贵的黑色手工定制西装,但脚上却穿着双军靴,那圆圆的鞋头和奇异的颜色让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看起来有些滑稽。
“一如既往的丑”樊相柳的声音有些弱。
“呵”男人听到了樊相柳的话,冷笑一声才接着说道“我的乖女儿,要知道中国有句话叫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不该这么说我的”
男人说着,竟微微笑了起来,眯起的眼及眼角的皱纹将有些混浊的眼珠很好的藏了起来。
“唐啸先生,我一家早在二十年前就被你杀了,我只是被你当把刀、当个玩具养大的,您都忘了吗?”樊相柳直直的盯着男人看,上挑的狐狸眼弯了弯,似乎在笑。
那男人看着樊相柳的双眼而后大声笑起来,笑声掩盖住了四周的蝉鸣,过了好一会,男人似乎是笑累了,才用双手搓了搓僵硬的脸颊。
而后冷着脸开口道“你恐怕误会了我的意思,你只是我养的一条狗,就算我与你父亲……
但他是个雇佣兵,雇佣兵也是兵,一个兵最重要的就是服从命令!
我服从命令,杀了叛徒,我有什么错?倒是你,跟他一样,也不过是个叛逃!
不对,你怎么能和他一样呢,你不该和他一样的!”男人好像气的不轻,脸竟涨成了猪肝色,与那一身西装搭在一起更滑稽了。
樊相柳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男人看着那双本该娇媚诱惑的狐狸眼,喃喃说道“就是这样,阿樊的眼睛就是这样,那里面不该沾染感情,它笑起来真的很丑,尤其是对着别人笑,樊相柳,你该庆幸你和他很像”说着男人将樊相柳的脸抬起,认真的打量着,轻轻的抚摸着,像是在观赏某副世界名作。
樊相柳的脸十分干净,像是美术馆里精心养护的雕像,结拜透亮,但只要将视线微微下移,就会发现她满身的鲜血以及大大小小已经溃烂的伤口。
男人的手小心翼翼,最后终于停在樊相柳的眼皮上,用力揉了揉,唐啸的眼底闪过一丝怀念,而后开口道。
“我本来想让你替他活着,看我完成我们到约定,但既然你这么不乐意,我也没办法了”说着男人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把折叠刀。
折叠刀不大,刀刃也有些生锈,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可男人并不在意,缓缓将刀尖送进了樊相柳的眼眶。
始终没有什么冷静的樊相柳终于因为剧烈的疼痛惨叫出声,顾不上手上的伤,剧烈挣扎起来。
听着樊相柳的惨叫,男人却好像更兴奋了,甚至不顾那飞溅行血花已经落到他的唇边,笑出了八颗牙齿。
樊相柳终于失去意识,她的脸不再洁白无瑕,鲜红的血液仿佛蛛网般散开,眼眶下陷,里面空荡荡黑洞洞的,活像那传说中索命的恶鬼。
而唐啸则是望着手里两颗肉珠子痴痴的笑,沾着鲜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最后更是将那两颗肉珠子视若珍宝般的在脸颊上蹭了蹭,如疯魔般。
可惜樊相柳没有机会看到,因为唐啸已经将折叠刀通过她凹陷的眼眶插进了后脑。
樊相柳,那个杀人如麻的变态女佣兵,死了!
“那个小贱蹄子怎么还不醒,别是死了吧,你们樊家已经收了我钱家的银子,五两呢,可不能赖账啊”
“哎呦,钱妈妈您放心,要是真死了,大不了再给您家找个,今天晚上绝对把她送到钱府”
阵阵交谈声传来,樊相柳猛地睁开双眼,面上还带着恐惧,待发现还能看见后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能看到,怎么回事,这是哪”樊相柳心里想着,刚想起身查看,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侧卧在一张小床上。
还没等她张口喊人,便觉眼前一黑,紧接着一个个画面像第一视角电影一样在脑海里翻过。
等再睁开眼时,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自己穿越了。
不过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还是让她快速冷静下来,而后开始整理脑子里多出来的记忆。
这具身体叫樊大丫,今年只有十四岁,因为父亲要把自己卖给镇上的富商,大丫自然不愿嫁给那个五十多岁还有十几房小妾的老头,所以咬了咬牙,跑了,可很快就被抓回来,被她亲爹活活打死,这才有了樊相柳的“借尸还魂”。
樊大丫还有个双生弟弟,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了败类的影子,也许是因为樊大丫爹娘的纵容,小小年纪便已经染上了赌博,这次樊大丫被五两银子卖给钱家,就是为了还他的赌债。
而樊大丫的这个弟弟,好巧不巧也叫樊相柳。
捋到这里,不知是不是因为樊大丫的怨气太重,许多带着痛苦情绪的画面涌进樊相柳的脑海。
五岁前樊大丫好歹还有个奶奶,在樊父樊母把尚在襁褓的樊大丫丢掉后,是樊奶奶又拼死把樊大丫抱回来,养在自己跟前,关于奶奶的记忆实在太遥远,只记得她说过,樊相柳这个名字,是她求了附近有名的道士为自己的孙女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