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英国,”她看着他说,“维多利亚女王逝世的前一年。”
弗拉迪米尔顿时睁大了眼睛和嘴巴,他只知道维多利亚时代应该很遥远,却不确定女王逝世究竟是那一年,正掰着手指凭猜测计算,这时克洛伊又开口了。
“能帮我在这附近找个住的地方吗?”
弗拉迪米尔还在测算年份,听闻此言,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这附近?好啊……你想要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于是在弗拉迪米尔的帮助下,克洛伊在老城区找了一座颇有年份的公寓,加上阁楼才五层,大概建于一战之前,颇有沧桑感。弗拉迪米尔原本因楼房太老旧决定另寻他处,不料克洛伊却很满意,她说自己住过比这更陈留的房子,并对古老的东西情有独钟。于是她租下了一间可以远眺伏尔塔瓦河的房间,准备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房间很干净,虽然不算宽敞,却有着家的温馨。虽然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了“家”,但每一个能让她想到家的地方,都是她漂泊心灵停泊的港湾。
但她每天在公寓里停留的时间并不长,更多的时间用来四处寻找那个叫维克多的人的下落,以及其他黑影可能存在的地方。租个地方只是为了安置honza,因为不可能随时随地将它带在身边,即使它已经长成了一个活泼漂亮的半大小子,克洛伊却也不希望它有危险。
她的对门住着一位略显干瘦的秃顶老头,样貌着实不敢恭维,为人却很和善。每次在楼道里见面,他都会很亲切地打招呼,一来二去就成了很友好的邻居,碰面偶尔会聊两句。
他的名字叫谢尔盖·托斯莫夫,似乎是个独居的异乡人,说话带有东斯拉夫的口音,倒使得在俄国居住多年的克洛伊颇感亲切。而且这个小老头似乎很爱干净,衣服上总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肥皂味,随然每次张开嘴笑时一颗扎眼的金属牙,会使他的形象大打折扣,但看习惯了却会觉得越发可爱,甚至和蔼可亲。
这种和谐的邻里关系一直持续到那年的圣诞节前夕,她的老好人邻居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克洛伊并不知道是谁,因为作息和出门时间的差异,圣诞节前她一直与那个新的邻居未曾谋面。直到平安夜的那天晚上——克洛伊几乎都忘了那是特殊的一天——天黑后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从外面回来,满怀心事,目光低垂,默默地走到家门口,机械地掏出钥匙正要开门,若不是下意识的感觉,她恐怕不会知道背后有人。当她慢慢回过头去试图证实自己的直觉的时候,却险些被站在身后的人吓一跳。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高个男子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后背倚着邻居谢尔盖·托斯莫夫家的房门,明目张胆且毫不避讳地盯着克洛伊的后背。那人也就二十来岁,大脑门、小窄脸,眼睛细长,嘴巴很薄,妥妥一副典型的东斯拉夫人长相。却未给看惯了斯拉夫人的克洛伊带来丝毫的亲切感。
“嗨。”那人先打了招呼,不带任何感情地。
“嗨。”克洛伊出于礼貌回应,却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来者不善。不仅因为他那叛逆时期青年的不羁眼神,更重要的是他身上那股阴森可怖的气场。这种气息常人不会察觉,但克洛伊一眼就看出了对方阴冷的气质,就像还未行动只是远远对峙就足以威慑猎物的野狼,一双自带杀气的眼睛即使再故作漫不经意,也会令人不寒而栗。
“听我爸爸说,你搬来有一阵子了。”那人说。
“是的,”克洛伊回答,“感恩节前就搬来了。”
“那我们就是邻居了,祝你圣诞节愉快!”那人笑着说,却感觉不到一丝友善和愉快。
“谢谢!”克洛伊礼貌地回答,却已经不想再与他多说,于是随手用钥匙拧开门锁,刚要迈步走进去,却不由自主地想要看看对方是否也已进门。于是一个不经意的回头,却惊悚地发现那人仍然站在原地看着自己。
克洛伊觉得他这样对一位女士很不礼貌,刚想说句什么提醒对方这样很无礼,对面那人却抢先开了口。
“你是狩猎者吗?”一个直言不讳的问题,却问得克洛伊一脸茫然。
“什么?不,我不是……”克洛伊甚至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更不明白他的敌意从何而来。
“最好不是。”对方冷峻地说,“我父亲是个好人,你最好别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克洛伊觉得这句话更是莫名其妙,一个不速之客不分青红皂白刚见面就剑拔弩张,真是一个突如其来且美妙的圣诞前夜!她决定不再理会,迈步向前正要关门,身后又传来了那人鬼魅般的声音。“你养的狗不错,是狼犬吗?”语气中带着不屑,显然本意与措辞相反。
“不,只是普通的小狗。”克洛伊淡淡地回答,低头却见自己身边的honza已经龇牙咧嘴,充满敌意低盯着门外对面,嗓子里发出呜噜声。克洛伊见状赶紧关门,不希望自己的爱犬于对方发生争执。
那晚的遭遇让克洛伊很是不快,但更多的是不安。她能确定那男子并非善类,却用一副在常人看来人畜无害的外表做伪装,所以甚是危险。常人眼里他或许只是个年轻俊朗的邻家男孩,却说不定是个潜在的危险。
克洛伊郁闷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出门的时候遇见刚好也在开门的邻居谢尔盖·托斯莫夫,才知道昨晚那个人是他在外地上学的儿子,名叫迪米特里,圣诞节放假所以刚从学校回来。“我这小子心眼不赖,就是在外面呆的有点不懂事,如果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您放心,我一定教训他!”老邻居客气地说。
“您多虑了,”克洛伊笑着说,“我们才刚见过一面,可能是我家的狗有点凶,误会了。”
“我儿子从小可能就有点怕狗,”谢尔盖说,“但我觉得你的honza真的很乖!”
“谢谢!”克洛伊对邻居的友善报以微笑,转身下楼的时候心里还想,真是对不般配的父子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