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干弘毅面色一喜,却又有些疑惑,问道:“少城主何出此言?”
玉瑶抬起纤纤柔荑指给他看:“这些百姓虽是无意,但却隐约能看出来面色带笑。”
“而且,咱们这么一大群人走在街上,他们见了,不但不怕,反而好奇频频张望。”
“这说明晴眉镇的百姓,生活富足安康,平淡恬适,这自然要归功于伯父您了。”
段干应祺笑道:“大哥心地善良,一不增加赋税,二不克扣良田,这些百姓自然都乐开了花。”
“只不过,”他话锋一转,“没了收入,财库年年入不敷出,晴眉镇原本乃是浊染城六镇之首,现在只怕连云英、夏罗这样的小镇都比咱们建设得好了吧?”
他说这话时,依旧笑意不减,像是开玩笑一般:“大哥,说起来,咱们晴眉镇多少年没兴建扩充了,好的酒楼也就是念天楼一个了吧?咱们今日是去那里招待少城主么?只不过那里一层可是赌场,里面都是些糙汉,少城主去了,只怕会污了耳朵。”
段干弘毅被他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支吾道:“当着少城主的面说这些干嘛,少城主亲临,我自然会派人去把场子清理干净。”
玉瑶却摇了摇头,说道:“伯父何须羞愧,藏富于民本就是好事,百姓们富足了,自然会反哺晴眉镇。”
“还有,”她淡淡地说道:“清场也不必,我不喜欢倚仗权势欺压百姓。”
段干弘毅迟疑道:“可是,那赌场里鱼龙混杂……”
“好了,”玉瑶不再看他,自顾自地朝前走着:“我意已决,伯父无需再劝。”
段干弘毅见她态度坚定,无奈摇了摇头,又狠狠地瞪了段干应祺一眼。
段干应祺则不停冷笑。
走了一会儿,前面几个孩童正相互追逐打闹,闹着闹着,离队伍越来越近。
高允手搭在刀柄上,不动声色地快走两步,领先玉瑶半个身位。
他的职责是保护少城主的安全,所以一有风吹草动,都会变得警惕起来。
玉瑶向他摆了摆手,道:“稚童而已,不必如此慌张。”
话音刚落,那群小孩中的其中一个,跌跌撞撞间跑到玉瑶身前,一头撞在了她的腿上。
玉瑶笑着对段干弘毅说道:“稚童无忧,百姓心安,真乃盛世之美景。”
接着俯下身子,将那小孩扶了起来,柔声问道:“有没有摔疼?”
小孩摇了摇头,一手拿着个有些破旧的拨浪鼓,一手抓着玉瑶的裙摆,脏兮兮的小手在浅灰色长裙上留下一个漆黑的手印。
他衣着破旧,脸上尽是污垢,但唯独一双眼睛明亮清澈。
小孩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众人,半晌才吸了吸快要流下来的鼻涕道:“这个大姐姐长得好漂亮啊。”
玉瑶莞尔一笑,又见他小手通红,被冻得皲裂起皱,心疼地牵着他的手问道:“你怎么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玩耍?父母呢?”
段干弘毅见状,连忙脱下身上的大氅给小孩披上,也学玉瑶蹲在小孩身前笑道:“小家伙,是不是父母还在务工没有回来?”
小孩语出惊人:“爹爹和阿娘被坏人抓走啦。”
玉瑶柳眉微蹙,“怎么回事?”
段干弘毅显得有些紧张,连忙赔笑道:“许是小孩胡说,可能是在玩什么游戏吧,少城主莫要放在心上,扰了兴致。”
说着,挥了挥手道:“来人,赏他些银两,快把他带走。”
“住手。”玉瑶的声音冰冷起来:“伯父,我这次来,除了慰问段干一族,也希望能看看晴眉镇的状况,回去好向父亲禀告,你可别报喜瞒忧啊。”
段干弘毅脸色变了数变,尴尬地笑道:“少城主这是说得哪里话,稚童之语,岂能当真?”
玉瑶没有理会他,转而温和地问那小孩:“你刚才说父母被坏人抓走了是怎么回事?跟姐姐说说,看姐姐能不能帮到你。”
小孩看了一眼段干弘毅,见他神色阴沉,不由有些害怕,躲到玉瑶怀里,怯生生地说道:“父亲和阿娘都被坏人抓去做苦工了,他们说做不满三年不让回家。”
玉瑶微微笑道:“坏人是谁?他们被抓去哪里了?”
小孩吃着手指想了想,说道:“他们被抓出城了,被一些穿着鳞片一样衣服的人抓走了。”
灰鳞卫!
玉瑶默默站起身,对高允说道:“把他带下去吧,好生安顿起来。”
高允应了一声,把小孩抱走。
见他们走远,玉瑶脸色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伯父,那小孩说得应该是灰鳞卫吧?这件事你可知情?”
段干弘毅如临大敌,冷汗不断从头上冒出来,硬着头皮答道:“这个,我,我实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好,”玉瑶语气冰冷:“三天之内,查明真相,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是是,我这就派人去办。”段干弘毅忙不迭地应承下来。
一个地区的实力,是衡量统治者无能与否的重要标准。
——《浮世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