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都不能。

江熙沉点到即止，没往下。

他们关系还没好到那地步。

薛景闲当然知道他话的意思，他“嗯”了一声，含谑带笑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杀意叫人惊胆战。

不是正门，处宅子……有十数个地道，通往十位大人的家。

他并未告知任何一位大人他在岷州的作为。

看二皇子找的并不是岷州山匪头子薛景闲，而是太子党余孽薛景闲啊。

薛景闲道：“晚上有空，过我府上一聚？”

江熙沉瞥他一眼，似笑非笑：“怎么，要帮忙？”

薛景闲没好气地咂了下嘴：“不会少了的。”

江熙沉扫了眼手里的橘子，云淡风轻道：“那当然去。”

三十章要面子的

薛景闲回到府上，问了罗几句，沉默了没一会儿，便轻笑了一声：“去请周大人过。”

罗道：“主子如何确定是他？”

薛景闲漆黑的眼眸里冷意悄然浮现：“他的宝贝儿子，不是嫁给了二皇子做侧君？”

罗：“万一弄错了呢？”

薛景闲漫不经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罗一惊，便是早有提防。

罗不敢再问，主子平素随『性』风趣，那也是在未触及他底线的前提下，一旦触及……

气氛有些凝重，罗下惴惴，薛景闲快走到屋内，脚步忽顿：“主家待会儿了，千万好好伺候着。”

“……”罗也不知晓他现在怎么还有情管主家，“是。”

薛景闲道：“算了，们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领他去携忘阁，叫他在那儿等——”

罗大惊：“那不是您卧房吗？！”

薛景闲皱眉：“怎么了？别跟陶宪学的一惊一乍似的。”

“……那是您卧房啊。”

他家主子看似玩世不恭，其实里界限晰，么多，卧房除了他和贴身伺候的陶宪，从不让旁人踏足，其他当家想进，主子都嫌一群大老爷们熏了他的地儿不让。

薛景闲摆摆手：“去。”

“……是。”

罗被震惊得一时连有内鬼的紧张都忘了，磨磨蹭蹭下去办了。

**

屋子里。

周元正坐在对面，汗流浃背。

他腿边是个炭盆，里面上好的炭燃着，火红火红的，眼下是春末，临近初夏，本就热，贪凉的人只穿一件薄衫，一个炭盆放在屋里，放在人跟前，其难忍，只有当事人才知晓。

屋里热得像蒸笼。

薛景闲一推门进，周元正就站了起：“逸安……”

“坐。”薛景闲回身关上门。

周元正指着脚边的炭盆：“逸安，炭盆……”

薛景闲道：“热？”

周元正抹了把额上的大汗：“是。”

薛景闲似笑非笑：“我倒是如坠冰窖，透凉啊。”

“怎会……”周元正一抬头，注意到薛景闲神情，表情滞住了，眨眼避开他视线低下头，眼神微微闪烁地摩挲了下手背，默不作声。

薛景闲坐下道：“周大人红红火火，做着皇舅的梦，哪管别人如履薄冰，冻死于风雪？”

“逸……逸安何出此言？”

薛景闲从荷包里拿出了那两根绣线，拨开放在了桌上。

周元正瞳孔一缩：“……”

“还不白是吧？”薛景闲一笑，“韩朔，我更冷了，再搬近点。”

二当家韩朔应下，就要去搬，周元正浑身发抖，再搬就要烫到他了，他哆嗦了下，迎面就跪下了：“逸安饶命！”

“是做什么？”薛景闲佯惊讶地挑眉道。

周元正汗流浃背道：“元正有愧于老师恩情！”

薛景闲似笑非笑：“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俗话，人不为己，诛地灭，周大人也有自己的难处，一家妻儿老小的『性』命，全系身，怎陪着我等冒险？一晃十余，还叫记得当的师生情谊、志，实在是难为了。”

周元正诚惶诚恐道：“……元正糊涂，里还有数，并未告知逸安真实身份，只是带他了处……”

他暗瞥了眼薛景闲神情，飞速道：“逸安莫要紧张，他并恶意，只是想收拢太子党旧部，更上一层楼，暗查探一二，是想有了筹码，和当面谈判，合作共图大事，比起他，我当然更信得过，并未再告知其他，元正言，字字属实，若有虚言，打雷劈。”

周元正并不糊涂，投诚是一回事，暴『露』全部底牌是另一回事，万一二皇子倒戈相，到时候才是灭顶之灾。

他甚至将自己摘了出去，只是告知二皇子，他同二皇子一直找的太子党旧部有旧，知晓他在京的住宅，领他前去一观。

薛景闲不话，紧皱的眉悄然舒展了，周元正下稍松，道他到底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丝毫比不得老师，情真意切道：“逸安，我知晓么些老师从未甘，我等再如何图谋，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太子已经没了，话的难听些，我等只是一些文臣，手上兵不，也正统血脉的皇子辅佐，师出名，又不能造反，我等最终也非在二皇子、三皇子里择一辅佐，一荣俱荣，眼下三皇子手握兵权，日益壮大，二皇子稍陷颓势，财力惊人，我等时候雪送炭，日后才不定能重振当荣光。”

“也的确是逸安一直的头顾虑，”薛景闲厉声道，“只是周大人为，未免擅作主张，让逸安难堪，置他人生死于不顾！”

眼前人一脸怒容，周元正下再一丝惧意，只道他『色』厉内荏：“元正一时糊涂，自知有罪，还请逸安责罚！”

周元正眼里不甘恨意一闪而过。

当在一众门生里，他对老师也最尽尽力，敬之若父，直到有一，他偷听到老师和薛景闲话。

正是评价他。

老师只了十二个字——术不正，空有小慧，难当大任。

他到现在都记得当时那种如坠冰窖的感觉。

么些他一直想不白，为什么老师放着他、放着那么多门生徒弟不选，偏偏对一个『毛』头小子委大任。

他就是空有小慧，还比不过一个薛景闲么？

些一起共事者何其愚蠢，越发看重薛景闲，他背后立着的是老师，那些计策，又怎么能是出自他之手？

老师对他未免太尽尽力，越发不甘，酸涩涌动，未免太厚此薄彼，他当那些敬重、那些意，他就看不到么？

昏暗灯火下，薛景闲神『色』不，语气显得有些渺远：“逸安幼时，老师一直跟我，周大人是他门生里对他最用的，让我长大后好好孝敬，您是长辈，逸安有今日，也有周大人的功劳。”

韩朔一脸不忿，并未声张。

周元正下嗤笑，术不正，空有小慧，难当大任，笑，出种话的老师，又怎会打底看得起他，让他的头肉薛景闲孝敬自己。

他些算是想白了，情分都是假的，会被别人不屑一顾，钱财地位才是真的。

术不正，那他就要术不正给老师看。

他意的薛景闲，早晚有一会毁在他手里。

薛景闲道：“周大人先回去吧，日我邀了诸位大人前，自行将此事告知，到时候再论处罚。”

周元正下讥笑，只道他『妇』人之仁，面上愧悔，告完罪便出去了，薛景闲站起跟着走到门。

周元正道：“逸安止步。”

薛景闲摇头：“要送的，毕竟十余情谊。”

周元正半只脚迈出门槛，想着回去如何同二皇子汇报，忽然目眦欲裂，瞳孔放大数倍，眼里满是不思议。

他缓缓低头，一把长剑从背后直直刺入，贯穿了他整个身体。

身后薛景闲背对着他，反握着剑柄。

韩朔的剑鞘里空空如也。

剑斜『插』入他的身体，黏腻的血珠形成，顺着剑锋下滑，一滴滴掉落地上。

周元正半边身子在温暖烛火里，一如他的前半生，半边身子在边黑暗里，一如他的后半生。

薛景闲笑了一声：“周大人好走。”

周元正迎面倒了下去。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身后韩朔瞳孔一缩，过了许久才回神，已经见过数次，仍是声音微颤：“……主子英。”

薛景闲清完门户，扔了剑，接过韩朔递的巾帕仔细擦了擦手，良久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叹了声：“老师和我提起最多的就是他，那些都是真的。”

韩朔和罗、陶宪都不同，他是最缄默寡言守得住秘密的，跟在薛景闲身边，处的都是一些最见不得光的事，知晓薛景闲最阴暗的一面，只宽慰道：“主子不必为他惋惜，他只是自己不愿意信罢了。”

**

薛景闲推门进了卧房，四顾了下都没找见主家，皱了下眉，正要出去问值夜的，一回头，见他在左侧书架角落里，拿着本书瞧得仔细，人进都充耳不闻，轻关上门。

江熙沉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合上了书：“怎么么晚？”

他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换了，乌黑的发梢还滴着水，像是刚沐完浴，外袍披得随意，袖子捋起堆在腕上，浑身上下都透着赶的痕迹，端正还是极端正的，绝不至于失礼冒犯。

江熙沉见惯了他玩世不恭威胁暗藏的模样，还是一次见他副随『性』家常的模样。

实话江熙沉习惯了虚虚实实，自己也不够坦诚，因此绝不会强求旁人，如今见他副更没有距离疑窦的样子，头竟也有些松懈下，眉目不自觉就柔和了些。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声，江熙沉看他：“怎么不话？”

薛景闲一笑：“没啊，身上太香，不闻走神了么。”

“……”江熙沉刚要骂他，对着他瞧了几眼，“是不是情不太好？”

薛景闲一愣，笑道：“没有啊，怎么会样想。”

他拿过江熙沉手里的书：“看什么呢？”

“情不太好。”江熙沉的语气有些笃定，没了往日的针锋相对，不经意间温和了许多。

薛景闲神『色』稍淡，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了：“抱歉，我不太想谈。”

他望了眼外面『色』：“我也处完了，送回去吧。”

“没关系。”

薛景闲愕然低头，像是有些不白句突如其的话的意思。

江熙沉撂下书，张开双臂，似笑非笑：“要不要抱抱？”

薛景闲眸光深深地看着他。

“不要算了。”江熙沉伸手去够挂在一边书上的斗篷，忽然落入了一个炽热的怀抱。

他抱得很紧，又猝不及防，江熙沉被他抵着撞到了身后的架子，身前人又高，架着自己，他几乎双脚悬空。

手里的斗篷掉在了地上，江熙沉的一只手不得已微举着，薛景闲的脑袋深深嵌在了他的脖颈里，鬓发擦过，距离缩短得那样近。

鼻端是淡淡的冷香，他在高冷又清醒的冷香里，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薛景闲忽然觉得那个孤独、不被人待见的孩子被安抚了。

江熙沉手有些没地方放，指节张开又回收，最后还是试探地虚搂住了他，是微微正过了脸，避免触碰到他的耳朵和脸庞。

他的眉目不自觉柔和了很多。

他并不习惯种类似依赖的细微情绪，他游刃有余地处任何剑拔弩张的情况，对此一知，他感到陌生，陌生得头微悸，适从得慌张。

“……好了吗？”

薛景闲一把放开了他，仿佛先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他失忆了，或者是两人都失忆了，拿过架子上江熙沉先前看的书，一脸淡定：““我为忙着挣钱，有空也要歇歇脑子，点时间还看书。”

江熙沉呆看他一眼，低头整着衣襟，努力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