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汗血马、大宛的乌电骓,两骑飞驰,海天一线,绝尘而去。
呼啸狂风,萧灿的声音被海风绞杀得忽明忽暗。
“殿下,我们跑这么急?!”
“等秦嬴回过神,我们就没命了!”宇文焕稍放马速,在萧灿乌电骓臀后猛一扬鞭,乌电骓吃痛,与汗血马眼神一触,顿起了好胜之心,四蹄如飞,疾驰狂奔。
萧灿重心不稳,颠簸了好一阵才恢复平衡。“您不是有十万大军吗?”
宇文焕笑道:“西陵国战事七日前才平定,大军怎能驻扎在琅琊山?”
“你骗秦嬴的?”萧灿脸上微烫,琅琊山若无大军支持,宇文焕此番独闯琼海皇宫,难道就不怕死吗?
山河参差,浓云密布,宇文焕回头朝她一笑,突如烈炽阳光,将所有阴霾一并驱散了。“快点!”
萧灿心上一动,双腿一夹,扬鞭跟上。
马蹄翻飞,青山过往。虽然敌境未脱,危险在迩,萧灿却感到安稳和一阵青春正盛的畅快。那是她在江南十六年都未曾有过的,蓬勃盎然,意义旺盛的浓烈。
*
待至琅琊山,陆疾风已遥在山脚接应。萧灿这才看清,琅琊山不过百余精锐。宇文焕用了什么法子,竟让秦嬴相信这山脚驻有重军?
宇文焕毫无停留,立刻换马整军。马不停蹄,率军急向南国的汀口岸行进,待得七日奔波,进入南国国境,才命全军整顿休息。
萧灿曾问起西陵国战事怎这么快了结?宇文焕云淡风轻,只说因借西陵国太子妃为老国君抢占之事,策反了西陵国太子,里应外合,故而十分顺利。
宇文焕说得轻轻巧巧,然身经大战,又数千里奔赴至琼海,其中艰难,谈何容易。
后来,陆疾风才告诉她,晋王殿下是得了暗卫密报,知她身有危险,顾不得亲入敌巢刺杀西陵主将,提前布好战局,命副将平定西陵,尔后便连夜赶往琼海国。
萧灿瞧向宇文焕,见他古铜的面容隐有风霜之色。她近日遇见他,颇有些扭捏不自在,此时又想如往常佯装未觉,悄然走开。
“我在琼海皇宫那样说,不过权宜之计。”
宇文焕已然发现萧灿的故意躲避。当日,他对秦嬴说,“这世上,还没人能动我宇文焕的女人!”虽是出于意气,却也是真心而发。他也觉得自己可笑,嘴上分明说好放下,心上却难以割舍。如此优柔寡断,藕断丝连,可不像他。
萧灿向一揖。“晋王殿下,多谢相救。”
宇文焕一挥手,满不在乎的一笑,笑中却隐着难以描摹的情绪。“回京,你便可恢复女儿身份吧?”
萧灿点点头。去蜀国之前,宇文瑾已在薇嫔坟前向她许诺,要请旨娶她为妻。
“很好啊。”宇文焕的笑,仍是意气风发。半晌,他看向她。“萧灿,我们还是朋友吧。”
萧灿扬起头,嘴角也扬起来。她似乎,被宇文焕的笑容感染了。“当然。”
空茫茫的一片空白沉默,暮色将二人心事过重的影子拾起。
宇文焕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又不想这么快离开。毕竟,回到洛阳,萧灿便不再是现在的萧灿。她将是哥哥的妻子,大南的齐王妃。
他曾问过自己,由着萧灿嫁给齐王,自己就甘心吗?那时,他对自己说,只要她幸福,他便甘心。其实想来,那句话言不由衷。看着爱过的人幸福,也许的确会甘心,会开心。但他,不仅是爱过她,是还爱着……
宇文焕拾起茶盏,仰头而尽。他此时,其实很想喝一盅酒。
“对了星遥,当日在琼海国,秦嬴与我共饮的海云浆乃同壶所出,你怎的看出有异?”
萧灿转动着茶盏。“同样是葡萄酒,为何秦嬴和我杯中的冰块上浮,而殿下杯中的冰块却下沉呢?”
宇文焕沉吟不言,空间又鸦雀无声。
“这说明,冰的密度不同。”萧灿试图解释:“密度就是……”
宇文焕却凝起眉,一瞬恢复了往昔精明干练的神思。“秦嬴既已相信琅琊山有大军,不应对我用毒才是。除非,这毒,是等我离开琼海国再发作……”
自皇长子暴毙后,宇文焕一直暗命陆疾雨追查。他也是出征西陵前才得到密报,皇长子之死,与楼兰一种延缓毒性发作的密法有关。
若真如此,此次回南,务必对琼海国和楼兰的接触多加留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