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侯爷让方野鹤去调动人手的时候,阅江楼二楼正热闹着。一个穿青色长衫的清瘦书生,正立于窗口,眺望着一汪江水,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吟诵道:“江风平波起,孤帆摇空碧。浪中生白条,滚滚至天际。”
“好诗,赵兄作得一首好诗。只是这诗句韵味虽足矣,但气势似乎不够。”另一穿着紫衫的书生,凑过头来,扬声说道:“依小弟看,可稍改几个字,将‘平’字改为‘催’字,‘孤’改为‘千’,‘生’改为‘卷’,岂不更有风疾浪险、百舸争流之势?”
“江风催波起,千帆摇空碧。浪中卷白条,滚滚至天际。”周围一众书生纷纷咀嚼起来,有的点头赞许,有的却微晃着脑袋。那被称作赵兄的青衫书生,似乎颇为不忿,反驳道:“郭兄改了几个字后,确实增了几分气势,却失去了原来的韵味,赵某以为不妥。”
恰在此时,在吴不凡等人的前呼后拥下,许行道和薛婳一道上了二楼。吴不凡见现场已经有所争执起来,不由道:“各位稍安勿躁,薛大小姐和许解元到了。刚才赵兄和郭兄既然争执不下,不若我们且请薛大小姐评评,是赵兄的原作好,还是郭兄改得好?”
薛婳和许行道的到来,再次在二楼引起不小的反响,片刻后在吴不凡的示意下,众人才安静下来。吴不凡又将刚才两人向薛婳介绍道:“薛小姐,这位是来自丹凤的赵子游公子,这位是我们江陵的郭威郭公子,两位都是才华横溢的写诗高手。”
薛婳向两人轻轻点头示意,吴不凡接着道:“薛小姐乃是我江南第一才女,尤擅诗词,就请薛小姐给评一评刚才这首诗是赵公子作得好,还是郭公子改得好?”
薛婳点点头,将赵子游的原作念了一遍,复将郭威改后的版本又念了一遍,方才说道:“赵公子这首诗将风起、舟孤、浪涌的景致写得极为贴切,很有江风瑟瑟、浪打孤舟的韵味,而郭公子改后则韵味大改,千帆争流、浪涛汹涌,又别是一番意境。两位果然都是写诗的高手。”
薛婳悦耳的声音如珠落玉盘,听在耳里格外舒适,只是这一番话说得不偏不倚,并未指出赵子游和郭威究竟谁更胜一筹。
“哈哈,看来赵公子和郭公子各有千秋、不分伯仲啊。”吴不凡赞叹一声,忽又转向许行道:“许公子乃是去年我们江南道的科举头名,不知许公子有何高见?”
顿时,众人目光再度聚焦在许行道身上,许行道笑了笑,道:“行道去年侥幸中了解元,主要是平日里读了不少书。但说来惭愧,吟诗作赋实在不是行道所擅长。”
许行道说到这里,众人都以为他不打算发表看法时,却听许行道继续道:“如果非要让我来说说意见,我觉得赵公子的原作要更胜一筹。”
此言一出,紫袍书生郭威脸色陡然一沉,冷哼一声道:“那郭某倒要向许解元好好讨教一番,还请许解元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许行道淡然一笑,道:“行道虽不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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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但平日喜好作画。从作画的角度来看,自然是赵公子诗中的大江、孤舟、风起、浪涌的景致更具有可塑性和意境美。而郭公子的百舸争流之景入画的话,会稍显拥挤和复杂。所谓大道至简,所以行道从作画的角度认为赵公子的诗作更胜一筹,让众位见笑了。”
众人显然未想到许行道竟会以画道来评判诗作,听来似乎又有些道理,连薛婳听了许行道的话也若有所思。只有那郭威一脸不服气地叫嚣道:“许公子不懂诗词就罢了,竟然拿画画之道来评诗,简直是荒谬。”
郭威此话说得有些刺耳,众人都以为许行道听后一定会不高兴,薛婳也是微微蹙了蹙眉,哪知许行道却毫不在意地笑道:“郭公子所言甚是,所以行道今日本就是抱着欣赏、学习各位大作的态度来的,我自己就不献丑了,待会大家可不准逼我作诗呀。”
大家这才明白原来许行道竟然是借机要为自己开脱,以免于作诗。哪知就在这时,二楼楼梯口处传来一道朗声:“许公子乃我江南道科举头名,一定是文采风流、才华横溢,怎么如此谦虚?今日纳兰公子特地从余杭赶来,要与许公子好好切磋一番呢。”
众人齐望过去,只见上官驰吉与纳兰逑步入二楼,顿有人惊呼:“小诗圣纳兰公子来了!”
此时,诗会发起人吴大少忙迎上前笑道:“今日的诗会是不凡临时起意组织的,没想到小诗圣竟会来此,我江南第一才女和第一才子都到了,实乃不凡的荣幸啊。”
“小诗圣作为我江南四大才子之首,今日得见实属难得啊。”众多才子佳人激动不已。
三年前,江南有四位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被誉为“四大才子”,分别是余杭的纳兰逑、姑苏的宋竹筠、丹凤的赵幼年、江陵的秦少白。余杭纳兰逑以诗词闻名,被誉“小诗圣”,排于四大才子之首。
就在众人都激动地议论着纳兰逑的时候,上官驰吉盯着薛婳那绝美的容颜,脑中却又不由浮现出另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
当日在丹凤城外误追的蓝衫女子,当时摘下帷帽时长发飞扬、冷若寒霜、如冰山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绝世气质让他深深迷醉。可惜当时那女子如昙花一现便杳然无踪了,但就在刚才上官驰吉又见到了那个女子。
令上官驰吉有些兴奋的是,那女子竟然给他传了张纸条,而纸条的内容是:酉时三刻,诛杀许行道!
事实上,上官驰吉原本只是想在这场诗会上借小诗圣纳兰逑打压羞辱许行道,以破坏许行道在薛婳心目中的印象。有江南侯坐镇,他还没有胆量敢在江陵城里对许行道下杀手。
但当接到女子这张纸条时,上官驰吉的心思又活络起来。显然这女子与他有着一样的目的,如果在女子动手时,自己稍加配合一下,也许可以借刀杀人呢。
而女子杀了许行道后,必然会遭到江南侯的追杀,自己如能再英雄救美一下,说不定这高冷美女就将成为自己的禁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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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驰吉心里越想越得意,眼睛再度在薛婳身上逡巡起来,不由拿薛婳与蓝衫女相比,只觉二女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如能兼而得知,实乃艳福齐天。
薛婳对上官驰吉的目光极为厌恶,一向高贵典雅的她也不由脸色渐冷。身旁的纳兰逑也察觉到上官驰吉有些失态,冒犯了薛婳,忙扯了扯其衣袖,上官驰吉这才反应过来,转目看向许行道:“许公子,薛大小姐可是公认的江南第一才女,而且薛大小姐的诗作婉约隽永、格高韵远,如果说许公子不擅诗词,又怎么配得上我们薛大小姐呢?”
上官驰吉开门见山,一上来就贬低许行道,公然表明敌意。许行道对此早有预判,毫不觉得意外,笑着回了一句:“行道是否配得上薛小姐,恐怕上官公子说得不算。”
二人言语间明显针锋相对,顿时让现场再度安静下来。这时,吴不凡忙打圆场道:“许公子、上官公子请息怒。我今日举办诗会是为了以诗词会友,也是对许解元来到我江陵城表示欢迎,正巧纳兰小诗圣来到现场,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回到咱们的诗会主题上来吧。”
吴不凡说完,一直未开口的纳兰逑上前一步,目光向许行道望来,拱了拱手道:“久闻许解元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当要与许解元好好切磋一番。”
许行道忙摆手道:“纳兰公子,你可能有所不知,刚才我可是跟大家都说了,我不擅诗词,今天是不作诗的。”
纳兰逑本就是受上官驰吉之邀前来助阵的,却没想到许行道会直接拒绝作诗,这让他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那紫袍书生郭威忽又跳出来道:“许行道,今天一说到作诗你就推三阻四,我真怀疑你这个解元是怎么得来的?行道行道,我看你行的不是什么大道,是歪门野道吧。”
郭威此话直接质疑许行道的解元身份,还辱其姓名,再次引起现场一片议论。
许行道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忽问道:“刚才吴大少介绍时没听清,阁下是叫什么名字的?”
郭威胸脯一挺,头一昂道:“在下姓郭,名威。”
许行道不由鄙夷一笑,道:“果然还是阁下的名字取得好,很有长寿的意义啊。行道自愧不如。”
“有长寿的意义?”郭威有些不解。
许行道笑道:“郭~威~龟!这两字连起来读是个‘龟’字,千年王八,当然长寿了!”
许行道这般解释顿时让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大笑起来,这摆明是骂郭威是个乌龟王八嘛。郭威一脸酱紫,但一时情急下竟无言以对。
许行道又转身向上官驰吉、纳兰逑道:“吃鸡公子和混球公子,喔,不好意思,口误,是驰吉公子和逑公子的名字取得也好,读来琅琅上口,很容易记住。”
上官吃鸡、纳兰混球?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现场众才子佳人们看着脸色铁青的上官驰吉和纳兰逑,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憋着,唯有薛大小姐忍不住掩口轻笑,如桃花绽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