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立时打听找到那户人家,寻到了那个少女。本来那户人家的老爷是想让那少女以身抵债的,好在那夫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醋坛子,把那少女丢到了杂役里做粗活,没有丢了清白,只是常常受人欺辱。三叔找到那少女后就带走了那少女,少女就变成了三婶,再后来,农家女就成了朝凤山庄的三夫人。
虽是经历了几年的苦难,但三婶还是保留了农家人的朴拙和善良,没有去忌恨他人,只是成了三夫人后有些不适,每天只是待在房内,或者在三叔的院子里呆坐,很少出门。结婚几年一直没有孩子,还曾让她一度紧张,张罗着要给三叔讨个妾室,好传宗接代,三叔一直没同意,直到几年后,三婶怀孕生了个儿子,每天亲自照顾孩子,才开始渐渐地在庄院内走动,又隔几年,还再次生了个女儿。这也是玉儿用来安慰自己的眼前的一个例子。
儿子今年十三岁,女儿七岁。儿子继承了三婶的朴拙,不大爱说话,但练武却是很勤。因为三叔的院子离我的院子不远,站在卧室二楼就可以看见三叔那个练武场,我好几次夜起解手,都能看见离凌晨还很远的时候,那个在月夜星明下舞动的少年。这还一度让玉儿嘲笑我的懒惰,当然,这不包括她抱着我不起床的时候。
我有一次问他道:“你起那么早干嘛,天还没亮你就开始练功了。”
他讷讷地说:“父亲说过要日日坚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才能练一身好武艺。”
我道:“那也不用起那么早啊,你又没事,白天练不就可以了,而且整天练功也不好,还是要适当休息休息的。”
他道:“姐夫说得是,我在家的时候,只是比父亲早起一些,练一会就正好可以吃早饭,在这里,我要陪父亲母亲和妹妹,还有大伯二伯以及庄上的一些长辈,白天没时间练,晚上又习惯了早睡,所以只好起得早点,把白日落下的功夫补上。”
我说他:“你白天随便抽个时间去练一会,长辈们也不会怪你。”
他却只是憨憨地笑笑,依旧白天陪着长辈或者他那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哪怕长辈们说着完全和他无关的话,他也会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并且聚精会神地去听,没有一丝少年人的不耐。
说到他妹妹,这个女儿却是一点也不像三叔,不像三婶,和她的哥哥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和玉儿在一边咕咕叽叽地说了半天后就缠上了我,每天勾着我脖子让我背着她,在院里或者就去那山上崖顶瞎逛,且不论看见一只鸡还是一只鹅,野草间的兔子或者飞在空中的鸟,都要大呼小叫一番,撵得猪跑狗跳鸟飞兔窜的。最要命的是,她无论见着谁的胡子,都要摸在手里揪一揪,差不多庄子里凡是被她看见的几个留胡子的都被揪过,就连老爷子和二叔都不能幸免。
那次二叔去抱她,她就窝在二叔怀里,用小手在二叔胡子那绕着,然后还煞有介是地问:“二伯伯,你怎么这胡子比大伯伯的长呀?”还没等二叔回答,又道:“二伯伯,我揪一根玩好不好?”
三婶立马站起,斥道:“说什么呢,还不下来。”
小姑娘不理三婶,继续用小手指头绕着二叔的胡子,说:“二伯伯,你没说话,那可就是答应了,我揪了啊!”然后还没等二叔反应过来,已经将绕在手指头上的两根胡须揪了下来。
二叔一哆嗦,伸手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笑骂道:“你个小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揪人胡子了。”
小姑娘对着二叔做个鬼脸,呵呵笑着趴到我身上。三叔也难得笑笑,说道:“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揪人胡子,你看我原本留的胡子都被她揪的一根不剩,我只好以后都刮得光光的,才算是摆脱她,但有时她手痒了,我还得特意留几根让她揪一揪。”
小姑娘最厉害的一次是要数揪老爷子的胡子。老爷子已经知道她的这个爱好,还没等她开始在怀里用手指头绕着呢,就在她小屁股上拍一巴掌,说道:“去,去!刚揪了你二伯伯的胡子就想来揪我的,也想把你大伯伯这胡子揪成你爹爹那样啊。”
小姑娘嘟着嘴钻到我怀里,贴着我耳根说:“哥哥,你等着瞧,我今天一定能把大伯伯的胡子揪了。”
然后我就听说这小丫头片子,趁老爷子夫人午睡的时候,溜进房间揪了老爷子的胡子,还兴高采烈地对老爷子说:“大伯伯,你瞧,你不让我揪我也揪着了。”弄得夫人当场苦笑不得,被老爷子按在床上对着屁股扇了几巴掌。
而后小姑娘捂着屁股就爬上了我们的床,一边让玉儿帮她揉着,一边跟我和玉儿高兴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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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才的壮举。
自那以后,老爷子再午睡的时候,都要插上门,安排个丫鬟在外面守着。
……………
这一天便是八月十五月圆中秋之夜。老人们睡得都早,所以等小姑娘熬不住困意,被三婶哄睡后抱着回房间,二叔三叔便也相继回房。玉儿又陪着夫人说了几句话,也挽着我的胳膊回了院子。可眼下还没有困意,今夜我也不想练功,就让红袖整了些瓜子水果,摆在葡萄藤下的石桌上,围着坐成一圈,嗑着瓜子吃着水果赏月。
挂在天上的那轮月也还算明亮,只是不知从哪飘来几朵乌云,半遮半掩地整成了个欲语还羞的朦胧。
红袖陪着玉儿说些闲话,添香和小云则是不时对着一个话题争吵一番,然后在红袖的训斥里互相瞪瞪眼,狠狠咬一口水果。
我还记得那年中秋,主持大师说:“出家人本该远离世俗,但既身在红尘,还是要尊重一下红尘的习惯,待会晚课后,每个人可以去厨房那领两块月饼,再拿几个水果。”
我跟着僧人们匆匆念完一段经文,便急急地从厨房师父那,领了两块月饼两个苹果两个梨,避开众人去那山崖找蓝兰。等我爬上崖的时候,蓝兰正像往常一样,抱着双膝坐着等我。
我挨着她坐下,问她:“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疑惑地问我:“什么日子?”
我从怀里将在崖下溪水中洗过的苹果和梨,分了一半给她,指着天上的月亮道:“你看天上!”
她抬头看向天上,然后看着我放在她手里的苹果和梨,歪头蹙着眉想了好一会,忽然就跳了起来说:“今天就是你们口中说的八月中秋节?”
我把那块月饼递给她,说:“嗯,你看,主持大师还发了月饼。”
月饼就是个普通豆沙馅的,而且可能是因为就是山下镇上的某个铺子自己做的,谈不上口感,就连我吃着都觉得粗糙地很,可蓝兰却是吃得很欢,结果我手里咬了一小口的那块,也被她兴高采烈地塞进了嘴里。
蓝兰说:“这就是月饼啊,你别说,还真像那圆圆的月亮。”而后看了我一眼说:“我还是第一次过中秋节呢。”
我道:“你以前没过过吗?”
她将咬下的那口月饼咽下肚去,说道:“没有,以前她们没走还在的时候,我们也没有谁记得,只听说有那么个日子,可是谁记得是哪天呀,等后来就剩我自己了,我更不知道哪天是哪天了。”
我发觉我很久没有去想蓝兰了。我记得那夜她吃光了我分给她的苹果还有梨,然后就盯着我手里的苹果和梨,最后除了那块月饼被我咬了一小口之外,从厨房师父那领到的东西都进了蓝兰的肚子,虽然她是不需要进食,只要露水就可以的。
那天她很高兴,因为她终于过了一个人间的节日,还有我陪着她,这让她对于人间的生活更是充满了期待。那天她飞了很久,虽然她离不开那花太远的距离,可她一直拉着我的手满山的飞,最后累了,靠着我的肩膀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