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子就建在据此不远的山脚下,用黄土配着山石铺成长十几丈宽数丈的平台,再在上面铺嵌木板,离地有丈许高。山脚与平台间的位置还另外搭了座看台,以给那些来此为我助威喝势的亲朋故旧,还有一些纯粹来看热闹的前辈名宿,如五先生杜文鸣等人坐着看这场热闹。
除了看台的这一面,二叔安排人布置了座椅和人手之外,平台的其它三面则敞开着,随便那些江湖人来去地坐着站着还是怎么着。时间是选在午后未时,我们用过餐后便一起向着看台那里行去,也遇着正前往的江湖人,看见我们这行人要么加快脚步走着,要么就避让开,但所有人的眼睛都不免要看向我,我便微微一笑继续前行。
平台前已经算是人山人海,也不全是闻风而来的江湖人,也有不少本镇或相邻村镇的乡民来看热闹的,居然还有不少挑着担子卖吃食水果茶饮的。我不禁灿然一笑,心情竟是清亮了一些,除了那份莫名而来的恼怒和被人看热闹的羞愤,我看到了生活的气息,那是我曾经追寻的,为此我随着义父迈着小腿走了很多路,而我似乎很久都没有想起义父了。
我没有去看那些拥挤的人,坐在看台前闭目把那些嘈杂和议论声屏蔽在耳边,直到二叔说时间差不多了,我才睁眼迈步去到平台之上。我看着那些因为我才到来的人,看着他们,等待那些骚动、闹哄渐渐停下来,看着那些望着我的目光带着各种各样的欲望聚在我的身上,仿若是刀或者剑,要把我刺出千百个孔。
我开口说话,用上了内力,虽然我的声音不大,却依然可以清晰地传入这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他们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和嘴里要说的话。我说道:“大家来此的目的为何,我也不必多说了,也不想跟大家绕什么圈子。”我抽出腰间的刀,那刀身在这日光下依然泛着那道淡蓝色的光晕,“这便是我的刀,是三年前我的岳父在山庄赠送与我,但未曾听说有神刀之名,它名凤,是一柄剑的余铁所炼制……”
我还想继续说下去,但下面便有人急切地嚷了起来:“这肯定就是那把神刀了,你们看,青天白日的它刀身上一直在闪蓝光呢,肯定就是神刀啊。”
此人话还未落,就有人接道:“是呀,这还不算是神刀,你以为这天下英雄都是瞎子啊,这都看不出来。”
我扬声道:“此刀确实是岳父三年前赠送与我的,至于那秘籍之事却实是无稽之谈,我的武功乃是另有一番机遇,却是不能与各位分享的。”
平台下的人开始乱哄哄起来,有人大声道:“你有没有秘籍自己心里清楚。”
另有人道:“就是,若是我也有了本天下无敌的什么秘籍,你问我我也自当会说没有。”
“哼,若不是你有神刀和秘籍的话,就凭你跟你师父学的那点功夫,凭什么打的范氏兄弟无还手之力,就是你师父都不行,就是你师父和你岳父朱老爷一起,那也不可能让范氏兄弟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是呀,要不是你练了神刀刀法,手里又有神刀,你就是跟你师父再加你岳父,你练上个三五十年也未必能胜过范氏兄弟。”
我发觉我实在是无话可说,看着那些还在嚷嚷闹闹个不停的人,看了眼手里的刀,想着,说不得只能让它说话了。我开口问他们道:“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虽然他们每个人或许都在想着如何将它们据为己有,但此时听我问话却是无一人应答。我又接着说道:“好,就算这刀是神刀,好,就算我有神刀秘籍,那又怎样?这都是我的,你们巴巴的远远地赶来是做什么,是想抢还是想夺?”
我问的台下寂静无声,有的人低着头躲避着我扫视去的目光,我以为他们还存着些是非曲直,可以用事实和道理来理喻了,但很快就有人说出了他们的心声,重新点燃了他们眼中欲望的火焰:“就算那把刀是你那岳父老子送你的,可谁敢保证他不是从别人手里抢夺过去的,谁又知道你那本秘籍是杀了多少人才抢到手的。”
“是呀,就算我们不能把他还给他们的主人,但也比落在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人手里强,大伙说是不是?”
“对!”……他们还在指点着我可能那样可能这样,他们开始咒骂我的狠毒,甚至都有人向我唾起了口水,我却忽然笑了,笑得所有人都听出了我的愤怒。
二叔跃到台上要解释什么,我挥手制止了,因为我忽然彻底地明白了一件事。明白他们不会在意我所说的是真是假,这对他们来说无关重要,他们在意的是他们自己觉得是真还是假,而这刀这秘籍究竟是谁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才能是他们的。就算把我这几年的经历用一种方式全都展现在他们的眼中来证明我所说的一切,他们也会当看不见的,因为他们需要一个理由,一个他们可以堂而皇之或者不堂而皇之抢夺的理由,这理由不是有还是没有,而是他们需不需要。
我笑了,笑得豪气纵横,挥刀便在他们的头顶划了个半圆,劲气从我的身体内透过刀划过他们的头顶,带起的风声撕响在他们的耳畔,迷了眼乱了头发,更有的人跌倒后退,一片骚乱骂声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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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冷地道:“好,我就在此领教各位!”
我执刀而立,衣袂裂裂作响,冷眼看着台下乱作一团的人。有一会,慌乱的人才静下来,齐齐望着我,贪婪、愤怒、艳羡、嫉妒,以及莫名其妙的恨不一而足,众多的眼神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的剑影刀光刺向我,我冷眼以对。没人上来让我领教,刚才的义愤填膺被我一刀劈了下去,我们就这么对峙着,我在台上,他们在台下。
我不再说话,因为我知道无论我再说多少的话都无用的,这让我想起几年前的那个早上,师父与这山中主持的对话,而我竟然插了一句,多么好笑的一句?说什么锻人技、渡人心,一年十年百年,死去再生的呢?
我愈发笑得狂气大发,玉儿担心地从椅子中起身问我:“相公,你没事吧?”
我停止了笑意,望了望她说道:“我没事。”
我转身对台下那些蠢蠢欲动却又按捺不动的人说道:“我就站在这台上,以师父的剑式会一会诸位,只要有人能将我逼落台下,或者接我二十招的,我便将此刀拱手送上。要是没人那我便要告辞了。”
终于是有人耐不住了,挤过人群跳到台上。是个四十左右的汉子,手中一柄刀比一般的刀都要长一些厚重一些,一看就知是个力大刚猛的。那汉子一上台就用刀指着我说道:“好狂妄的小子,须知人外有人,你以为你有了神刀练了秘籍就可以天下无敌了,且先让你尝尝你孙大爷这把刀的厉害。”
我只是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依然原地站着,而眼光则伸向更远的远方。那汉子因为我的轻蔑而怒,大吼一声道:“好小子,看刀!”
然后便是沉重雄威的刀风向我扑面奔来,我也就动起了我的刀,只见一道淡蓝的光从他的胸前划下,划断了他那柄又长又厚的刀,划破了他的衣服,在他的胸前划了道渗出血的印迹。我依然执刀站在原地未动,虽然这些人令我讨厌愤怒,但我却还不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