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汐颤抖的嘴唇欲言又止,半晌,“是,我是你的亲人。”白汐认真道。
“那姐姐原谅妹妹忘了妹妹可好?”顾菀的一只手搭在白汐的眼角,轻轻擦拭着,“姐姐已经替我受够了苦,如今该是妹妹自己承受了,姐姐以后勿念妹妹,勿恨妹妹,可好?”
白汐没说话,可顾菀却分明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白汐是西莰白将军的女儿,虽是侯门将后,也是无人可依的柔弱姑娘。虽是嫡母所生,却从未有过母亲所爱,年上三个哥哥,母亲生她当日便难产大出血离去,她还未足月,白将军便纳了新夫人,自幼跟着乳娘长大,即使住在将军府,缺爹不疼哥不爱的,三个哥哥也觉得她是个害人精,厌恶至极,而白将军更是不愿来看她一眼。
从记事起,白汐便一直住在偏院,而带她长大的乳娘是她母亲的贴身丫头,对她亦是严格,就算在这种环境中,还是想方设法的让她琴棋书画一样不落,妥妥的大家闺秀模样,由内而外的忧郁清冷气质,本就不爱说话,后来乳娘被白家二夫人贬出府后,更是少言。
白汐十六那年,被强行送上花轿,嫁入南莫刘府,那年十七岁的刘樟掀开盖头,看到惊恐的白汐,便许诺以后一定好生待她,这一入府便是一生。
白汐嫁入南莫以后,白家人从未有过一年来看望过她,只有在母亲祭祀之日,会收到家里托人送来的祭祀书信。
刘樟待白汐相敬如宾,却不爱她,只是依赖与她,白汐知道,是她做事得体有分寸,从来不会让刘樟操心。刘樟才愈来愈待她亲近,本不爱说话的她才渐渐愿意开口,一身当家主事的样子,可她知道刘樟不喜欢她这样郁郁寡欢的模样,刘樟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都不大笑,她知道他过得不开心,可是她爱他。
风史年初,刘樟刚入朝廷兵部侍郎,奉命前往北古益山剿匪,白汐送他至南莫城外,不知此行凶险多少,原本就郁郁寡欢的她更加闷闷不乐,刘樟见她这般模样,抱着她轻轻的摸她的头说,“放心,我会一切安好。”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心生多计的刘樟伪装成柔弱书生前赴皇朝参考,漫不经心的路过北古城外,原本计划五日拿下贼匪女魔头,谁知才三日便让对面那毫无心机的女人给拐了去,提前一步让他实施行动。
怎知这一去,便误了三人的终生。
顾菀轻笑,转身出了房门,偏房之外,刚出头的太阳照在屋檐上,清晨的微风吹过,院子里的花飘出淡淡的清香,她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对着屋内小声的说了句“姐姐来生见”。
回到主屋后,她见到了刘樟,刘樟和她一样身穿红色华衣,刘樟问她,“顾菀,可还好?”
顾菀笑,像是从前那样揉了揉他的脸,我的相公,怎么会如此,“一切都好,你呢?听说你很担心阿菀的病,日日命人送药,她却一口未进。”
他垂下了目光,“自从阿菀被我命人锁入偏房,我每日忧心忡忡,生怕…现在你去见了阿菀之后,我见你也没之前郁郁寡欢,你回来才稍稍有了些许精神。”说着,从衣襟处掏出几块用锦帕包好的酥花糕,“知道你爱吃,特地给你做的。”
顾菀伸手接过,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将锦帕展开,眼泪不知不觉滑落,滴在糕点上,刘樟问她,“汐儿,你怎么哭了?”
顾菀咬了一口,只道好吃。刘樟身为枢密院处事,不便多留。刘樟离开时,顾菀站在三楼阁楼之上,望着他出门的背影,叫住了他,“阿樟…”
刘樟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她,“汐儿,可还有事?”
顾菀笑了一下,举起手中还没吃完的桂花糕,“谢谢相公。”
在刘樟离开后,顾菀便派人将做了白汐做了最爱吃的。
丫头服侍她沐浴更衣后,顾菀进入偏房,灯光微暗,她缓缓走到白汐的身旁,“妹妹当年入府时,便记住了姐姐的吃食喜好,定是想不到今日还能最后为姐姐做一次,姐姐尝尝,是否合你口味?”
“顾菀,八年了,你记得。”白汐轻笑,她笑起来很是好看,昏暗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勾勒出一个完美的轮廓。
“如今姐姐这般,都是妹妹带来的祸害,妹妹在外过着姐姐的人生,却不知寒了姐姐的心。”顾菀望着白汐微微出神,轻叹道。
白汐像是并未听见她的话,只道,“这菜甚是好吃”。
顾菀正对着她,双手搭在白汐的肩膀上,轻叹道,“也许多年以后,你便不会再这般对妹妹寒心了。”她伸手抚上白汐的脸,轻轻擦拭着嘴角的残渣,带着淡淡清香的味道。
第二日清晨,顾菀身穿白汐最爱的淡黄色纱裙站于屋檐之上,清唱在山寨时候尤栢教她的那首歌令。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那时顾菀只觉得是好听上口,才缠着尤栢学唱,如今却懂了这首歌令,她一边一边唱着一会哭一会笑。
庭院内,众人噤若寒蝉,竟无一人敢上前。偏房内的白汐隐隐约约听到着歌声,声嘶力竭的哭吼着,“阿菀不要!不要啊!救她快救救她!求求你们救救她!”拼命弄响着锁链,三千墨发杂乱落下,一位嬷嬷听到动静进来,“求你求你,救救阿菀!”
可是谁会在意她呢?嬷嬷只当是看患了失心疯的人一样,瞥了一眼便把门锁上出去了。
歌声停止,顾菀纵深一跃,坠入花园池中。正是她刚来时最长待的地方,那会刘樟刚从边关接她入刘府,她不爱说话,白汐便这样日日陪她坐在这池边上,一待便是一整日。顾菀闭上眼睛轻轻一笑,便这样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