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皆已酒酣耳热，便有士兵在台下闹起哄来：“独眼龙，今日当以何歌舞助兴？”惹得在坐之人，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这沙陀军中，多以兄弟相称，对于中原礼仪并没有太过拘束，李克用也毫不介意士卒直呼其外号。

再说军中舞乐，本是古已有之，或是用以激励士气，或是用以抒发情怀，北齐《兰陵王入阵曲》，大唐初年的《秦王破阵乐》，便是传唱不朽的名篇。

大唐盛世，物阜民安，万邦来仪，这戏曲乐舞也进一步发展，到了如今这战乱频仍，朝不保夕的年代，也不曾丝毫怠慢。

李克用略作沉思，道：“孤今年逾四十，将近半百，感慨良多，便来一曲陆机的《百年歌》如何？”

众人起身称好，于是优伶登台，乐师敲击编钟，鼓瑟吹笙，舞者一面翩翩起舞，一面齐声唱道：

一十时。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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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蕣华晔有晖。体如飘风行如飞。娈彼孺子相追随。终朝出游薄暮归。六情逸豫心无违。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

二十时。肤体彩泽人理成。美目淑貌灼有荣。被服冠带丽且清。光车骏马游都城。高谈雅步何盈盈。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

三十时。行成名立有令闻。力可扛鼎志干云。食如漏巵气如熏。辞家观国综典文。高冠素带焕翩纷。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

（四）

这《百年歌》，原是魏晋时期的乐府诗，为陆机所作，以人生每十年为一段，共时段，讲述人生百年。

四十时。体力克壮志方刚。跨州越郡还帝乡。出入承明拥大珰。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

五十时。荷旄仗节镇邦家。鼓钟嘈囋赵女歌。罗衣綷粲金翠华。言笑雅舞相经过。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

听到此处，便搅动起李克用的情思来，想来少年时英雄无敌，自以为马踏山河，天下不足定，不想受制于朱梁至今壮志难酬，眼见老之将至，滚烫的英雄泪便不自觉滑落下来，座中将士见状，无不凄怆。

身旁，李嗣源抱着年幼的李重华，只专注着逗弄幼弟，对乐舞不以为意。李存勖却以手托腮，伏在案上，呆呆地凝望着乐舞出神。

李克用抹去泪水，起身发言，乐舞随之暂停。

“孤虽壮志未竞，所幸帐下有奇儿。我子存勖、嗣源，少而能知兵机，我子重华天生神异，能于危机中告警，诸子不凡如此，料想将来必能代孤战于此处！”

正如李克用预言，十余年后，又一场惊世大战在此拉开大幕，儿辈便将在此开启攻取中原，平灭朱梁之路，沙陀李氏的大业由是迈向巅峰。

清人严遂成有《三垂冈》一首，专讲李克用父子英雄事迹，道：

英雄立马起沙陀，奈此朱梁跋扈何。

只手难扶唐社稷，连城犹拥晋山河。

风云帐下奇儿在，鼓角灯前老泪多。

萧瑟三垂冈下路，至今人唱百年歌。

（本章完）